第七十章
第七十章
庄子里生活节奏格外慢些,没有公务缠身也没有街市喧嚣,住在庄子里的这些日子谢誉时常会搂着苏意凝睡到日上三竿。
秋日暖融融的太阳透过窗棱打进屋子里,将两人团团围住,苏意凝躲懒不肯起来时,便会闭着眼睛往谢誉怀里钻,躲过太阳。
这一日两人照旧睡到了日上三竿,下人们连早膳都未替他们准备了。昨晚两人兴致高,不知是谁起了头两人一起坐在院子里的梧桐树下喝起了酒,酒过三巡两人都有些醉意,谢誉抱着苏意凝蹭得一跃,便飞上了树梢。
苏意凝下意识地尖叫了一声,一双小手紧紧地抱住了谢誉的腰肢,酒也醒了不少。
秋风徐徐,到了夜里又添了几分凉意,苏意凝被谢誉抱着坐在树梢上,又冷不丁的吹了几下凉风,原本就不那么烈的酒,彻底醒了。
“你干嘛,”苏意凝戳了戳谢誉的腰窝,仰着脸问他,“为什么要带我一起爬树?”
谢誉比她喝的多些,自然也就多醉上几分,他没急着回答苏意凝的话,只是低头看着她,表情有些木讷,好像在思索着苏意凝刚刚问了他什么。
苏意凝又擡手,拧了一把谢誉的腰:“说话,带我上来做什么?”
这棵梧桐树已有些年头了,树干粗大,枝桠繁茂,他们坐上来时树枝也不过轻微摇晃了一下,便稳稳地托住了他们。
此刻苏意凝一面同谢誉说着话,一面挣扎着起身,想坐到一边去。
树上本就拥挤,两人还要抱在一起,便格外拥挤了。是以,苏意凝单手扶住了树干,想从谢誉怀里起身,往另一边挪一挪。
不料,还未待她直起腰,谢誉便收紧了环在她腰间的手。
他一手搂着她,另一只手缓缓抚摸上了苏意凝的脸。
眼神似醉非醉,却满是柔情。
“你喝多了?那我们回屋休息吧。”苏意凝眨巴了一下眼睛,看着谢誉,提议道。
她也不再问谢誉为何带她上树了,全当他是喝醉了。
“很久以前,就想带你上来看看了。”谢誉的手指轻轻摩挲了一下苏意凝的脸颊,而后慢慢下移,揉了揉她的唇。
“很久以前?”苏意凝不明所以,她想了想,自己好像从未跟他提起过,有什么想要爬树的愿望吧。
谢誉轻轻点头,嗯了一声:“嗯,很久以前。那时候,我经常翻过院墙去忠勤伯府找你,你院子里便有这么一棵树,我坐在上头,身形隐在繁密的叶子中间,轻易不会有人发现我。可我却能真真切切地瞧见你。”
“有一日,我照旧翻过院墙坐在树上看你,你被先生罚了抄默功课,坐在案前的油灯旁奋笔疾书,女使在一旁替你扇扇子,那一刻的你,因为又急又热还有几分愤懑而满脸通红额前全是汗,那样子其实并不美,可我却记在了心里。”
“原本想着,等你写完,我再跳下树去寻你玩。可谁知,你写的那样慢,慢到我在树上睡了一觉,你还在写,第二天的朝阳升起,你还在写。”
“也就是在那时,我突然发现,那棵树上竟有个鸟窝,里头正窝着两只小鸟。太阳升起,两只鸟叽叽喳喳叫唤了一会,便结伴飞走了。”
苏意凝垂眸仔细听着,却半天没有再听见谢誉的声音。
她朝他看了一眼,只见谢誉也正垂眸看着她。
“怎么了?鸟儿飞走了,然后呢?”她追问。
谢誉咽了一口口水,继续道。
“鸟儿飞走了,我又变成了一个人坐在树上,但我心想稍晚一点也要带你上来瞧瞧,看看这两只叽叽喳喳的小鸟,像不像我们。”
“凑在一起,好像永远有说不完的话。但明明在人前,你我都不是热络之人。”
说到这,谢誉又停顿了一下,抚在苏意凝脸颊边的手稍稍用力,捏了她一下。
“可你没带我去看过。”苏意凝接过了话。
谢誉点了点头,又嗯了一声:“那日过后,我母亲突然病重,带着我和兄长一同去了姑苏拜访名医,便错过了。”
“再后来,侯府败落,你父亲退婚,我便没机会再带你去看那两只鸟了。”
“当年离开金陵城之前,我曾在夜里又去过一次,坐在那棵树上,偷偷看你。但那时,早已不见了那两只鸟儿的踪影,连鸟窝都已不见。”
“好像有些事情,一旦错过了,便就真的再也没有机会了。”
苏意凝将脑袋往谢誉的手心里蹭了蹭,两人自从成婚以来,便极少提起当年退婚之事,今日若非谢誉喝醉了酒,恐怕也不会再提起。
她一面将脸往谢誉的手心里蹭了蹭,一面朝他笑了笑。
“都说破镜难圆,覆水难收,但咱们这不是,依然在一起吗?”
虽然错过了三年时光,但往后余生他们都会在一起。
谢誉忽然低头,吻了吻苏意凝的眉心:“还好我们依然在一起。”
只要他们在一起,那过去错过的那三年时光,便也不算辜负。
从前错过时光,往后余生,会一一弥补回来。
苏意凝的这处私产原先是她生母的嫁妆,她生母过世后嫁妆便一分为三,给了三个孩子,由苏老太太代为保管着。
后来兄长离世,他的那一份便也给了苏意凝和苏意韵姐妹二人。
她从前倒是没来过,只是命人种了片橘林,这次来时才发现这庄子占了大半个山头,后山那边还有一处温泉的泉眼。
这一日庄子里降了温,秋风瑟瑟,梧桐叶落。
苏意凝原是准备带着女使去后山处的温泉那泡一泡,暖暖身子。却不曾想,临行前出了意外。
那一日山里格外有些冷,谢誉闲来无事带着几名随从进了林子捕猎。
这样的季节,原是适合秋猎的。
但那一日山中霜降,气温极低,林子里有不少地方起了层薄冰,便不怎么适宜捕猎了。
谢誉临行前到没注意这些,一早便带着随从们出了门。
晌午时分,苏意凝正命女使备好沐浴所需的东西,准备带着去后山的温泉处,从外头火急火燎地跑进来了一名随从。
“世子夫人,不好了,不好了,世子的马不知怎么受了惊吓,忽然发疯似的四处狂奔,世子一时不察,被马甩了下来。”
苏意凝什么心情都没了,紧张地站起了身,腿脚发软的往外头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