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念与愿望[结尾增]
指尖缠绕的阴冷感好像要顺着手指直直钻进身体。
半晌，戚九夭后退一步。
纤细的手指就这么轻飘飘地从伏厄的唇畔抽离开来。
虽然对戚九夭的举动早有预料，伏厄的瞳孔还是不自觉地收缩了一下，然后整个人耷拉下一点脑袋。
艳丽的眉眼因为沾染上生动的情绪，在戚九夭的角度看过去，难得少了些蛊惑，变得像是那个比喻句里的“被暴雨淋湿的可怜小狗”。
这一次倒真不是在装模作样了。
复杂的感受涌上心头。戚九夭控制自己不去想曾经无数次和他一起战斗的回忆，反复深呼吸，压下干扰理智的情绪后，冷冷喊了他的名字。
“伏厄。”
只是简单的代表姓名的两个字，就让跪伏在地的青年立马又高高兴兴地看向她。
一句话都没有说，从耳根到颈侧的肌肤已经泛起淡淡的粉红，他在脑内循环播放少女喊他名字的声音，用力咬紧下唇，长睫因为极度的愉悦和快乐而轻颤着。
他看向戚九夭的眼底有希冀的光在闪烁。
他的请求，只要主人说一句“好”，或者点点头，就够了。
至于以后的事情，没关系，他的性命，他的一切，本来就都是属于她的。
让他解决完那一些恶心的蛆虫，这条性命，这具身体，随便主人怎么处理，怎么折磨，甚至说怎么玩弄。
他都心甘情愿。
但是，拜托了，给他一点时间，再给他……
“伏厄。”戚九夭缓慢地将他的名字再一次念出口，再讲出来的话却变得格外残忍。
“你究竟在以什么身份和我谈条件，又凭什么觉得我一定会答应你？”
戚九夭注视着他，眼神复杂。
“你已经，不是我的剑灵了。”
仿佛被雷击中僵在原地，只一瞬间，伏厄脸上的血色褪的干干净净。
他死死咬紧的唇瓣在不断地哆嗦，尖锐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顺着指缝不断滴落的血线却根本没有引起他感到丝毫的痛楚。
半晌，还在跪着的身躯终于摇晃了一下，伏厄看着戚九夭，微挑的眼尾有些发红。
刚才那一次的尝试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勇气。
可他知道。
那个问题的答案，他不能说。
他的主人是高高悬在天上的月亮，那些肮脏的计划不应该污染她。既然她重新出现在了这里，那么所有的危险，就必须要远离她的身边。
如果因为他而将主人牵扯进来，那不如现在直接杀了他。
伏厄垂着头，低着声音说道：“对不起。让您失望了。您的意思我知道了，请您不要生气。”都是他的错，不要因为他生气，他怎么配。
“我发誓，您想要我用什么发誓都好，我绝对再也不会对您的朋友动手。”虽然有不少看着都很碍眼，但主人不喜欢他这么做，他就听她的。
“但是……有些事情，我没有做完，我不能离开。”他已经走不了了，也从来没有再奢望回到她的身边。
伏厄咳嗽两声，摇晃着，勉强支撑起身体站稳，有些黯淡的赤红色瞳孔扫过戚九夭腿上的印记，还有她佩戴的冰蓝骨戒，眼底带着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嫉妒与羡慕。
契约、分体、能力。
他已经是个连灵魂都快要腐烂的怪物了，身后还追着数不清的眼睛。
她的身边，他什么都不能留下。
也什么都不配留下。
随着伏厄起身的动作，黑色的黏质空间已经只剩最后一点残片，围绕在他们的身边。隐约有消失的趋势。
戚九夭四下一扫，看到重新出现在视野中的灰暗的天空底色时，立刻意识到什么，一个箭步上前，厉声喝到：“等等！”
青年的身躯烟雾般飘散，漂浮在空中的黑色黏质最后依恋地蹭了蹭她的手指。
她的存在对于他来说，意味着他所做的事情终于更多地拥有了那么一些意义。
真的太好了。
下意识想要再脱口而出那个称呼，伏厄在最后一秒还是硬生生地止住。
只是面向戚九夭，苍白到几乎透明的脸露出一个柔和的、不掺杂任何欲望的浅笑。
“能在这个世界里重新看到您，我实在是太高兴了。”
空间崩毁，他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
令人不适的禁锢感终于紧跟着没了。
宿霭长舒一口气，暗搓搓不悦地重新拉伸开筋骨。
还是原来令人讨厌的老样子：
只要伏厄在场，他就必然会用他那个诡异霸道的能力占据住戚九夭最有利的主攻位置，除了戚九夭自己的那三把魂武，其他所有契约的刀剑都会受到影响。
要么不能使用，要么剑技也会被黑色黏质吞噬，典型的掠夺兄弟资源的行为，令剑不齿！
这也导致宿霭从最开始就对伏厄的印象十分排斥地不好。
大家都是为大人效力的，怎么就这家伙像是鼻涕虫一样扒着大人不放！
不过现在……宿霭沉默。
再怎么厌恶他的这位同僚，宿霭也没有在这时发表任何关于伏厄的不正当言论。
顾及着远处的视线，宿霭没有现身，只在精神海中，静静地陪在戚九夭身边，看着少女一动不动地伫立在原地。
大人有些难过。
不用依靠契约的羁绊，相处那么久的时间下来，宿霭能从戚九夭乍一看没有表情的脸上读出这样的信息。
他知道，戚九夭不仅嘴上天天喊着“宝贝刀刀剑剑”的，实际上对待他们的态度也是如此。
每一把曾经陪伴她战斗的武器，到现在新世界里契约的每一位剑灵，戚九夭都当做她亲密的伙伴。
伏厄也是一样。
戚九夭的性格一向如此，这些独立于他们个体的特殊对待并不是受到异能支配而产生的情感。
“真是一如既往的疯。”
宿霭听到戚九夭有些疲惫的声音响起。
曾经属于她的剑灵，许久不见，真的是越来越胆大包天，一身反骨。
戚九夭咬紧后槽牙，每一个字都像是愤然地从牙缝里挤出，“你知道我的精神力在他的身体里感受到了什么吗？”
宿霭怔了怔。
最开始戚九夭突破进黑色空间的时候，作为她契约的剑灵，宿霭同样具有权限一并扫描外界的情况。
那时的伏厄正如戚九夭所说，原本应该是兵器诞生的特殊魂灵，但是他的身上既有异能者的精神力波动，也有污染兽混乱狂暴的气息，连带着原本应该属于“杀戮之剑”自己的部分都变得稀薄可怜了起来。
按照宿霭的观点，现在的伏厄在人类的皮囊下，就是一个扭曲的、拼凑起来的怪物。
他肯定戚九夭也是一样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