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九夭一刀割破自己的左手。
还好让她摸到了一下，现在重新契约召唤，要比原来稍微容易些了。
她引动血液，精神力再度沿着已经破碎的脉络运转，左臂青筋暴起，剧痛袭来，戚九夭死死咬住下唇，感觉浑身的骨头好像都在燃烧。
“咔嚓。”
她不确定这声骨骼断裂的脆响是不是幻听。
但她也不意外。
毕竟当初的所有刀剑，她虽说全部储存在体内，但为了更好磨合，方便战斗，除了精神空间中的那把特殊的以外，剩余的，戚九夭选择将它们和身体融合。
彻彻底底的以身为鞘。
现在把左臂的骨骼打碎，用血肉重组，也是合情合理。
密密麻麻的冷汗顷刻打湿了后背。
戚九夭一声不吭，固执地用精神力一遍遍呼唤着她的战友。
E级异能者的魂武凝炼——也算是又一次变相的豪赌。
她闭紧双眼。
那块残骸不知什么时候慢慢地浮现半空，又无声没入戚九夭的身体。
感知中，原本犹如蛛丝一样微弱的联系，也正在一步步地增强。
看似声势浩大，然而那也只是在戚九夭的精神海中掀起滔天巨浪，现实的角落里只回荡着她急促剧烈的呼吸声。
如果此时有人从外面看去，不难看到，少女的胳膊像是断了骨头一般软软垂下，不时抽搐着，但其中蕴藏的深蓝色光芒却越发明亮，渲染得整个手臂都焕发出深邃的色泽。
终于，殷红的鲜血在某一刻停止了流淌。
她耷拉着的左手猛地一握！
平静的空间一阵剧烈动荡。
熟悉的纹路凭空凝结，迅速勾勒出长刀的轮廓，戚九夭费力睁开眼，压榨着剩余的精神力，一点点将最后的形状填补完整。
直到一把深蓝色的长刀，切实可感地躺在她鲜血淋漓的掌心上。
戚九夭大口大口喘着气，但难掩狂喜神色。
她成功了！
【荡惊潮】，她的第一把魂武，真的回来了！
虽然……
戚九夭苍白着一张没有血色的小脸仔细打量，眉眼沉了沉。
虽然肉眼可见的，比先前的品质跌下了不知多少。
太过熟悉这把水属性的单刀，戚九夭一眼看出，现在的【荡惊潮】，刀身缠绕的水汽几乎没有，刀刃光泽黯淡，握柄也像是蒙着一层锈迹。
不说别的，就和珠光宝气的【秩序之剑】比，像是灰头土脸，吃了败仗的小兵蛋子。
她这是召唤了个不完全的版本？
想到自己同样跌落的等级，戚九夭又觉得是情理之中。
先不想那么多，她努力撑着墙壁站起身，一点点重新把长刀散碎成能量，收进自己的左臂中。
仿佛生锈的钥匙插进许久不用的锁孔，又疼得戚九夭龇牙咧嘴。
等终于做完收尾的一切，确定老伙计踏踏实实躺在了窝里，自己一闭眼就能感应到它的存在，心情极好的戚九夭咧嘴笑……笑不出来。
同时大损精神力、体力、还有放了不知道多少的血，戚九夭只觉得眼冒金星，头止不住地想朝地上栽。
她一边努力挪动身体，一边尝试想用【秩序之剑】做点什么。
[恢复精神力]
她集中神智艰难写下。
可惜，这是悖论。
戚九夭失败了，头更痛了。
付出的代价似乎比想象中还要大。
不过，一切都值得。
戚九夭已经没法在精神领域沟通，只能颤抖着指尖，用光脑给小经理发了个定位。
他是个聪明剑，虽然平常傲娇了点，但关键时候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当然，就算打听，她也有编好的借口。
愁人的是她的那些未来老师和学姐学长……
大概不好糊弄吧。
戚九夭禁不住更头疼了。
就在这时，她忽然感到跳动的颈侧血管上，突兀弥漫开冰冷的寒意。
心脏一跳，戚九夭猛转过身，看到之前的另一名公会学徒，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仿佛全没有看到戚九夭警惕的视线，他冰凉的指尖继续下滑，想要拉住戚九夭的左手：“跑那么快，怎么弄的一手血？没事吧？要不要涂点药？”
戚九夭立刻躲开，“没事。”
她往后退，对方却步步紧逼，表面甚至保持着热情而关切的神情：“可我认为，毕竟是S级的魂武碎片。让人眼馋的好东西，多的是有命偷没命留的例子，还是谨慎些比较好——你说对么？”
戚九夭瞳孔骤然紧缩。
她在此时看到，那双弯起的眼睛终于不再掩饰浓重杀意。
周围的场景陡然变幻，鳞次栉比的高楼消失，新一重的空间层叠而出，犹如巨兽将她一口吞噬。
始作俑者的身影就此隐没在无尽的黑暗中。
脚下甚至没触碰到实地。
破风声从背后瞬时袭来。
左手完全使不上一点力气，仓促间，戚九夭强行抽出【秩序之剑】，铮地对上迎面劈来的巨型战斗兵甲。
手下对拼的触感，让戚九夭倒吸一口冷气。
这是A级异能者才具备的[领域]。
那一个同样看上她魂武的，是个动了杀心的高级异能者。
金属撞击的声响不断炸开。
戚九夭拖着胳膊艰难抵御，浑身冷汗淋漓，躲闪的速度不可避免地慢了下来。
慌乱中，她脚尖刚一点上地面，余光捕捉到身位的死角又冒出两支黑洞洞的炮口。
在被瞄准镜捕捉到之前，她仓促朝旁边躲闪，想冲出射击范围。
然而，和之前不知道多少次一样。
她的所有想法，所有动作，都被那个至今都没有碰上一面的对手精准预判。
她甚至刚冒出这个念头，就被不知道从哪儿横扫过来的机械臂拦腰拍回。
剧痛袭来，她好像又听到自己骨头断裂的声音。
眼看着面前放大的火光已经来不及躲闪，脸色惨白的戚九夭艰难划下规则文字。
[护盾抵御伤害]
好不容易恢复点的精神力又被抽走大半。
淡金色防护落到她的身上，挡下大半威力，但浪潮一般的冲击波依然震得她耳膜发痛。
昏沉间来不及站起。
火力太猛，周围本就歪斜的建筑轰然倒塌，将她大半个身子埋在了
随着轰隆一声巨响。
硝烟弥漫的领域短暂地陷入沉寂状态。
烟尘散去，堆叠在一起的碎砖废墟，很久也没有被掀起的迹象。
“哦？这就不行了？”
一只巨大冰冷的金属机械眼，从远处悠悠地飘过来，电子音从内部传出，依然能听得出人类的冷嘲热讽。
眼球高高悬挂在半空，中间硕大的红色核心左右转动，很快精准锁定缝隙中还在蠕动的身影。
它转动的瞳仁卡顿了几秒，好像对这个生命力极其顽强的猎物萌生了一点兴趣。
机械眼飞过去，视角朝下锁定。
建筑没有完全坍塌，灰头土脸的少女处在夹缝之中，正艰难地用那柄他从没见过的华丽长剑，干着与它外观完全不相符的承重架的事。
得益于这把冷兵器绝对的坚韧硬度，它在她的精准计算下，为她撑起了一个恰好能够容身的小角落，避免当场被压死的惨状。
但这也只是暂缓局势。
一旦她失去力气，或者说不小心将剑尖偏离一寸，那她依然免不了被掩埋的命运。
他注视了一会儿她努力的样子，看着半个身子都挂到悬崖边的猎物，还在极具反抗精神地挣扎，态度不知道是玩味还是欣赏。
上方的视线太过直白，戚九夭哪怕现在几乎藏身在砖瓦中，也感觉自己无所遁形，所有的一切都暴露在对方的眼皮底下。
太狼狈了。
E级和A级打生打死，横跨四段的差距，根本就是小说都不敢这么写的桥段！
更别提她现在实力大损，连平常的三分之一都不如。
能强撑到现在，都可以称得上是异能史上的一大奇迹。
戚九夭浑身是血地半躺着，感觉到自己支着长剑的手臂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
不行，再这样下去，她根本撑不过一分钟。
戚九夭压下翻涌的血气，用力晃动脑袋。
眼前的黑雾终于散去了一点，她咬住舌尖，刺痛和血腥气让她疲惫的大脑再度飞速运转。
现在还不是无解的死局！
一定还有什么她遗漏的东西。
她用力把秩序之剑往上顶了顶，视线左右扫动。
说起来，刚一被拉入领域内，戚九夭就觉得这里很不对劲。
这种违和感在不断地缠斗中也变得越发明显。
高科技机械、残暴凶兽、随时变幻的机关陷阱、还有完全自如操控改换的环境。
甚至于打了那么久，她的对手一直隐藏在暗处，没有露面，但仍旧能够精准预判出她的每一次行动。
——从功能到机制，这里的一切都实在是太完美，太过无可挑剔了。
这不正常。
戚九夭思绪飞转。
两个世界加起来，戚九夭可以确定，所有的异能，使用起来必定有代价。
【刀剑精通】这样普通的，代价比较小，就是最常见的消耗体力和精神力。
如果是基础能力就十分强大的，比如发展到后期的【神之手】，或者解幽的【影作人】，一旦超过某个使用阈值，就会遭到极为恐怖的反噬。
至于所谓的[领域]，也不过是把原有异能扩散出一个能量场，不可能说直接变异本质。
戚九夭认真思考了一秒，笃定。
如果这个不知名异能真的这样全方位无死角，那还要其他能力者干什么！这么bug，他一个A级干脆直接拿走反派剧本毁灭世界算了！！！
越想越觉得思路正确，戚九夭下手朝旁边摸摸，拽出来一只软乎乎的东西。
那是她刚才混战中匆忙杀死的污染兽，地面变形后，不知道怎么滚到了这边。
都是拖着残躯蓬头垢面谁也不嫌弃谁，戚九夭借着缝隙中的光打量血肉纹理。
……好怪。
……为什么她越看越觉得这个断口有点假？
戚九夭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见过太多污染兽尸体，是这样。
怀疑一旦在心中种下种子，就很难再忽视。
戚九夭擡头，从支离破碎的缝隙中目视那只机械眼。
那么现在这种情况的唯一解释，对面的异能者是最为诡谲的精神系。
这一分支的能力，会出现什么情况都不奇怪。
这就好办了。
戚九夭扔掉污染兽残肢，空出来的左手猛地按上身侧的石块。
还好不是实打实的战斗型能力。
这处精神空间的薄弱处，是她唯一可以寻找的突破口！
只要攻击到精神具象的核心，她就能够绝地翻盘！
随着她逐渐紧握五指，原本瘫软的左臂忽然亮起越发明显的蓝光。
鼻尖嗅到久违的湿润潮气，几近干涸的精神海中重新传来能量涌动的充沛感。
仿佛是沉寂许久的海面之下传来深远的呼唤。
汹涌澎湃的力量、战意，重新在她的掌心之中凝聚。
戚九夭瞪大眼，并没有注意到废墟上方机械眼突然的愣怔。
如果没感觉错。
【荡惊潮】的意识。
重新和她共鸣了？
“唔！”
冲在最前面的白发少年一个踉跄，差点迎头撞上电线杆。
紧随其后的穆红裳飞身上前，皱眉问道：“怎么了？一副被人捅了腰子的表情。”
情况危急，他实在不想吐槽某些人类的说话方式。
“没什么，分体同步了一下不太好的反馈而已。”
他喘着气，耳尖通红，清越的声线明显地发抖。
“行了，快走，我有些感觉不到她的定位了。”
他赶路的速度飞快，但不妨碍内心同步暗骂。
真是一身反骨的混蛋……
她究竟在拿着他的分体干什么啊！！！！
戚九夭：什么？精神系？戳一下
司九雾：？阿嚏！
（酱紫联动）（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