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回与共鸣
前脚刚逃离基地，后脚就在一个几乎不可能的地方接连碰上关键人物。
而且其中一个还带着她失踪魂武的能量波动。
恍惚间，戚九夭心头陡然萌生出一种命运兜转交错的荒诞感。
她死死盯着前方的两道身影，眼瞳中神色晦暗模辨。
在他们即将侧过头时，戚九夭先一扭腰，闪到能够紧随其后又不会被轻易发现的拐角位置。
深呼吸，因为魂武而发热的头脑迅速而又彻底地冷静下来。
防止听错或重名，戚九夭再度小心地探出脑袋观察。
恰好，两人掏出光脑，像是为研究什么而停下脚步。
大半个侧脸，足够让戚九夭确认。
关朔或许不太好辨别。
原书几乎以他的视角展开，但在发色瞳色五花八门的星际，书中只说他样貌俊逸，留着利落的黑色短发，时不时强调一句神情和信念都无比坚定，再没有提及任何特征。
非要说，只有动不动就描写的“眼光一闪”，看的戚九夭总想吐槽，这人眼里是不是装了闪光灯。
但他旁边，身形高大，一头红发张扬，胳膊纹着黑色刺青的家伙，很容易就和记忆里的人物重合了。
程之顺，原书男主的好兄弟，陪伴他从贫民窟一步步走上巅峰，也是主角团里战力仅次于791的强攻型异能者。
让现在的戚九夭抛开成见评价，这两人一文一武，关系也跟铁桶似的好，不需要其他人组队就已经非常棘手。
而主角团里的其他人，有远程有治疗有防御，仔细数去，人形兵器791才像定位冲突的那一个。
脑海里警报拉响，戚九夭躲在阴影中，依旧按兵不动。
先不提她本身就对原书里的某些人没有任何好感，刚刚脱离原本剧情节点的人物，又屁颠屁颠跑回主角身边，难道不是一种变相的“自投罗网”？
戚九夭这样想着，看到前面两人有继续行动的趋势，赶紧想要跟上。
就在这时，她的大脑中忽然凭空响起一道气急败坏的清越声音：“你突然跳车是想干什么！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
大脑中突然冒出人声，戚九夭只有在曾经被精神入侵时才感受过。
猝不及防，她差点从藏身的阴影中跌出。
“小序？”戚九夭捂住嘴，一边眼神追踪两人，一边不熟练地在集中精神回复，“精神对话？这也是你的能力？”
她不确定对面是不是噎了一下。
“不，因为你触碰了我的剑印，异能又和我吻合，才能短暂建立思维连接。”
他语速飞快，又赶紧转移话题：“你去哪儿了？为什么不接通话？你不会用着我的光脑还把我屏蔽了吧！”
“抱歉，有急事。”
戚九夭意念回复的速度越发快了。
但这种感知共享，好像比她想象中透露的信息还要多。
小经理沉默一会儿，语气越发愠怒了起来，“我感觉到你好像在打一些危险的主意。戚九夭，你别忘了你的武器还在别人那儿！赤手空拳和案板上的鱼有什么区别？”
此时，关朔和程之顺穿过街道，一览无余的大马路没有任何藏身之所。不好紧跟，戚九夭无奈停下，眼睁睁看着他们走进了一幢低调奢华的公会大楼中。
刚才模糊的魂武气息就此彻底消失。
哪怕再告诉自己要冷静，心脏跳动的频率也有些紊乱了起来。
但她叹口气，还是先脑内回复：“别担心，我有分寸。”
她倒是也并没托大。
说完，戚九夭重新集中起全部注意力。
精神力不断压缩，左掌心凝聚出风暴般的能量气旋，她正要尝试越级使用自己曾经的能力时。
她脑内努力屏蔽的那个声音好像传来声极轻的叹息。
空虚的精神海紧接着一振。
陌生的气息铺天盖地涌入她的精神空间，先是丝丝缕缕的金色符文，然后虚幻无形的能量体飞速凝实，汇聚成一柄流光溢彩的华美长剑。
三尺两寸单手剑，剑身通体泛着银白色的辉光，剑柄比一般的要略宽厚，整体看起来有些分量，不像是贴合近战厮杀的设计。护手处星群环绕，上方铭刻着浅金色纹路，仿佛有生命一般缓慢流动。
稳重，守恒，就像是它天生具备的剑意一样，没有对初次接受的她造成任何负面的冲击。
戚九夭惊讶地捂住额头。
很难描述这第一次的感觉。
稍有不适应，但并不排斥。
非要说，反倒是她作为接受者一方，精神力游刃有余地主宰一切；
对面那个主动“投怀送抱”的，才是冒着风险将全身心交托到属于她的领域之中。
很快，等两人的精神力频率都稳定下来，戚九夭才深呼出气，轻声问他：“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又当烤鸭？”
即使是穿越者，戚九夭也能知道，在这个世界中，剑灵主动向异能者献上契约绝不是小事。
更不要说他们才见过寥寥几面。
她要弄清楚。
果不其然，对面的少年在听到后立马暴跳如雷，原本还在喘息的声线立马亢奋了起来：“要不是那个机械偶的账还没给你算清楚，你以为我想管你的事？！”
他顿了顿。
“勉为其难地把我的分体借给你一会儿，在我找到你之前，最好别让我发现你那边的生命体征出现一些奇怪波动！”
凶恶的警告声背后，难以掩盖的焦急慌张的情绪，毫无保留地顺着两人的临时契约传到戚九夭的感知中。
默然片刻，戚九夭莞尔一笑。
“知道了，谢谢你。”
“两位这边请。”
习以为常地跟着态度恭敬的侍者朝前走，程之顺忽然一顿，侧过身小声询问：“怎么了？刚才看你就不太对劲。”
“还在外面的时候，我就感觉背后一直有人在跟踪我们。”
关朔皱眉，将胳膊下砖头一样厚的硬壳书往上夹了夹，又隐晦地放出精神力朝后不断感知，表情并不轻松。
擡头瞄了眼乖觉的带路人，程之顺凑近压低声音，指了指那本厚重的书：“你说有人跟，那……它没说啥？”
关朔摇头。
“那就没啥好担心的了。”程之顺笑出一口白牙，“脑力型异能者就是这点不好，动不动就神经紧绷。放轻松点，小心把自己折腾出什么后遗症。”
关朔下意识地抚过书本外壳，但他还想再说什么时，侍者已经带领他们停在了鉴定室外。
两人的对话就此止住。
“关先生，您来了。”
门打开，里面早已等候多时的中年人连忙站起身，态度十分恭敬地上前招呼，“我是猎人公会的分会长，也是四级鉴定师，姓吴，辛苦您大老远地跑来第二星系一趟，您坐，您坐。”
“不麻烦，正好路过办点事。”
简单寒暄几句，关朔开始从空间纽中一样样往外掏东西。
随着桌面上铺陈的东西越来越多，中年人的眼睛也瞪得越来越大。
一眼粗粗扫过，全都是罕见的好宝贝，而且涉及的范围极为广泛：机械零件占大头，还有不少污染兽的晶核或是珍贵的皮毛、鳞角一类，以及十分难采摘的变异植株。
吴先生眼睛都直了。
“想不到，关先生年纪轻轻就有如此身手，毒辣的眼光也同样不同凡响，简直可以媲美那传说中的‘神之眼’了。”
他连连夸赞，又一招手，喊来两位学徒端上果盘和茶点。
“请二位稍作休息，我先简单看个大概。”
说是简单，他已经郑重戴上一副特制光学眼镜，脸上笑出来的褶子就没有落下去过。
“好，不急。”
关朔和程之顺两人对视一眼，走到一边，屁股还没挨上椅子，就听到吴先生“哎”了一声。
面对一桌的好东西，他瞪大眼，居然先伸胳膊捞过来一块最不起眼的铁片，放在眼底下左右翻看，眉头皱得好像能夹死一只苍蝇。
“怎么了？”关朔眼神微闪，下意识坐直身体，将怀里的棕皮书往外转了转。
中年人没有立刻回答。
半晌，他才在程之顺按捺不住的催促下，像有犹豫地开口：“冒昧问一句，这是……某种古剑残片？”
“不，我觉得没那么简单。”关朔顿了顿，很坚定地回答，“我认为，它很像是异能者的魂武碎片。”
“什么！”
语出惊人，不光两位端茶送水的学徒惊在原地，吴先生鼻梁上的眼镜都差点滑落。
“关先生，您、您确定？！”
见关朔用力点头，中年人翻出自己压箱底的工具。
“非常微弱的精神力波动。虽然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它确实存在。”
吴先生也不管对面两人能不能看懂，直接把一支像是温度计一样的检测用具递过去，指了指上面的数字屏。
含量：0.001%
“真的是魂武碎片。”他倒吸一口冷气，更加卖力地研究了起来。
“据我所知，异能发展史上，几乎不曾有过能力者死亡，但魂武传承保留；或是魂武能够彻底剥离、独立出精神海的情况——当然，不绝对就是了。但出现这种古旧程度的碎片，也依然是个十分令人震惊的发现。”
他推了推眼镜，把几个关键点示意给两人看：“如果我判断没错，它还原后，应该是一副双刀中的左手刀，同时还具备非常罕见的属性能力。魂武的主人肯定已经死亡，但不知什么原因，这把刀居然单独保存下来了。”
“保守估计，它的主人应该是S级起步。”
吴先生缓慢地讲出自己的推测，同时仔细观察对面两人的表情变化。
不过可惜，他并没有看出来什么。
他们似乎对自己的水平非常自信，一点惊讶的样子也没有。
鉴定继续进行。
可当吴先生用自己的异能进一步感知碎片内部时，他的表情隐晦地变了。
“我想请问，您是在哪里得到的这碎片？”他擡头发问。
这回是程之顺搭腔：“吴先生，这种问题不太合适吧？”
“抱歉，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试着看能否判断出更多东西。”他笑了笑，也没继续，“你说的也是，是我唐突了。”
他把不大的碎片放回桌上，感慨唏嘘几声，浅浅做出发愁的表情。
一旁的学徒适时站出，她用指尖点了点碎片表面，贴心接话：
“二位，实际上，现在已经不是钱不钱的问题了，我们这边呢建议上报异能者协会，交给专业人士，这样不仅能得到更多细节，两位也算是为能力史的信息更新做出巨大贡献。”
吴先生于是立马换上另一副模样，老神在在地“嗯——嗯——”点头。
但关朔没有立马表态。
他把怀里的书随意摊开，眼睛往上面来回瞟，才装作为难的样子说：“如果不想去异能者协会呢？”
吴先生了然，于是手速飞快地用光脑打印出一张特制单：“那我的建议是，二位可以把它送到这儿——这个拍卖行在坦瑟夫家族名下，在整个星系片区里都十分有名，相信那边一定可以给出一个你们满意的答复。”
这回关朔瞄了眼书后，点头同意了。
两方就此愉快拍板。
又简单挑了些东西说了说后，吴先生站起身。
“今天您带给我的惊喜实在太多了，那剩余的还是按照之前所说，大概在一天之后，我会把结果发到您的账户上。一直干等着也不是个事，G32星还是很值得一逛，二位有空可以四处走走看看。”
笑眯眯地又客套几句，他把那枚灰扑扑的碎片递到关朔手里，简单嘱咐几句后将两人送出门外。
门刚一合上，他脸色一垮，赶忙掏出纸巾擦拭头上汗水，又开始唏嘘。
“真是难以置信，他们究竟是从哪儿搞到的这种东西。”屋里现在都只剩了“自己人”，他也没有避讳，“虽然很想仔细看看，但我总感觉，这是一块碰不得的烫手山芋，还是赶紧交出去的好。”
“您为什么这么说呀？”
吴先生低头看了眼，问他的是刚才接话的“大功臣”。
女孩正眨巴着眼，涉世未深看起来就很好骗的样子。
吴先生没有隐瞒，很认真地教导说：
“这么说吧，那本该是魂武残骸，但我在用我的精神力触碰它时，它里面竟然传递出了一丝模糊的微弱回应！简直像是还有自己意识一般！要知道，哪怕是完好无损的魂武，也只有那种非常极端的异能者手中诞生的凶兵利器，才会这样恐怖。”
女孩若有所思。
“我做了那么久的鉴定师，头一次遇到这么古怪的事情。就算他们不去拍卖行，也绝对不能把那玩意留在我们这里。”
他越说越觉得自己今天做出了一个十分正确的选择。
“先不说这个了，你们去把桌上那些东西收拾下，今天可是有的忙活。”
他话音刚落，女孩却一阵旋风似的冲了出去。
“我去看看，确保关先生带着那碎片走人了。”
不等他反应过来。
“我也去。”另一个丢下一句话，也跟着跑了。
“嘿，这俩小鬼今天怎么关系那么好了？”
吴先生先是一愣，紧接着恍然大悟，“你们两个！不会是不想干活吧？！”
嗓门很大，女孩听见了。
但她的脚步一刻不停。
急抄近路，一路飞奔带起残影。
她箭步冲出大楼，一气呵成扫开飞行滑板，右脚猛踩加速，紧追出去。
狂风刮得脸颊生疼，但她毫不在意，躁动的精神力节节攀升，肌肤表面隐隐冒出金色符文的痕迹。
[秩序之力]营造出的外貌伪装还能再撑一段时间，足够她完成计划并溜之大吉。
戚九夭大脑疯狂转动，回想着小经理的叮嘱。
“上次能力已经共通，我就不多说什么了。你记住，[秩序]的生效需要提前划定规则，文字或者符号都可以。但你现在等级很低，即便精神力深厚得不太像个E级的，也不准逞能，听到没有？”
“简单的命令式规则可以尝试，再复杂的就绝对不行！”
“还、还有……尽量不要直接进行物理攻击，知道吗！”
哪怕是刀剑自带的奇异能力，戚九夭一直以来也偏向朝近身格斗方面开发招式，追求的都是实打实砍到别人肉上。
【秩序之剑】算是她遇到的特例，不适宜对战，倒更像是一根长剑外观的魔法棒。
不过，神剑就是神剑，哪怕是分体，光是改换个外貌就几乎抽掉了她四分之一的精神海。
恐怖如斯。
潜入之前，她就用能力变成公会学徒的模样，成功混入，并且触碰到了那枚碎片。
即便触之即离，但戚九夭可以确实，这就是她的魂武，她的老婆刀！
也不知道原书男主是怎么得到的。
戚九夭咬牙，暗自给关朔记上一笔。
先一步抵达拍卖行周围，她跳下飞板，闪进无人注意的巷口阴影中。
等那两人出现走进，估计着他们商量了个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