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要不要一起过年？
腊月二十五，家家扫尘土；腊月二十六，杀猪割年肉。
作为一个经济还算发达的南方沿海城市，每到过年时节，随着外来务工人员的返乡，凉山就会迅速从喧闹回归寂静。
路灯已经挂满红色的塑料灯笼，在寒风中晃来晃去，难免有些萧瑟之感。
谢明息被谢母支使出去，趁着菜市场还没关门去买过年前的最后一次菜。从菜市场出来，左手右手各拎着一个环保袋的谢明息两只手被冻得通红，被刮脸的寒风一吹，顿时叹了口气：“看来我这辈子都没机会去北方了……”
他没打车回家，反而顶着冷风，一步步缩着身子往紫霄观挪过去。紫霄观大门依旧半掩，小貍也知道外面冷，自己安安静静地缩在殿内角落。但殿内并非无人，烛火温暖明亮，香烛烟火的味道凝而不散，青烟笔直向上。
苏磐正好念完一段青词，将手中写着字的黄纸投入火中。火焰汹涌席卷，转眼便将纸张吞得一干二净。
“师兄，”谢明息手中环保袋里还有新鲜的鱼肉猪肉等预备拿来做肉菜的生鲜，也就没进殿堂，只是在檐下吹冷风，“在做什么呢！”
难得穿一次法衣的苏磐转过身，身量修长，眉目疏朗，朱红绣白鹤的法衣端庄大气，峨冠博带间行走生风，在青烟灯火中仿佛下凡仙真。
“今日拜太岁。”
他向谢明息走过来，眼角不知什么时候沾了一点儿朱砂，突地就令人目眩神迷起来。
“都……都做完了？”谢明息被冷风一吹，又清醒了，于是放下手里的环保袋，伸出一只手往口袋里一摸——
“咔嚓”
“嗯，做完了。”
快门声轻响，谢明息眼疾手快趁苏磐还没反应过来时拍了照，又收好手机去给苏磐擦眼角那一点残留的朱砂，“诶师兄你这，画符时候没注意沾上了吧，我给你擦一下。”
苏磐下意识往后躲了一下，好像有些愕然，又僵住不动，任由谢明息动作。
真好看啊。
谢明息心里感慨，掷果盈车，大概也不过如此了。可惜就是平时不注意，又太宅，没什么存在感，不然妥妥的网红，光是好皮囊就不知道能勾走多少小姑娘的魂儿。
可惜太不解风情啊。
想到师兄是如何“不解风情”，谢明息不由闷笑起来，鲜红朱砂在指尖晕开：“嗯，行了，师兄你下次注意点儿啊。”
苏磐看谢明息，觉得他笑得有点莫名其妙。
“师兄，吃饭去啊，我妈喊你去我家过年。”谢明息拿纸擦了擦手，发现擦不干净也就放任自流了，恍若无事地转开话题，“看，我都被支使出来买菜了。”
苏磐抿唇，好像有点儿纠结，沉吟了片刻后正要开口，殿中稳定而明亮的烛火猛地跳了一下。
“等一下。”
谢明息感觉温暖的殿堂里吹过一阵凉风，不太舒服，但是什么也没看到，庙里还是干干净净的。
苏磐就着还没收拾的供桌再次设坛，不过片刻，烟雾中便囫囵显出孟平阳的黑白身影。
“……不知孟司公有何见教？”
苏磐沉默了一下，感觉孟平阳出现得有点不合时宜。
“……”孟平阳也感觉自己好像也出现得不是时候，轻咳一声，“事情有眉目了。”
苏磐收敛起多余的心思，也不和孟平阳擡杠，干脆道：“明息，你去说。”
孟平阳叹了一声：“各地阴府向来都有来不及管、管不了，或者干脆就不想投胎在人间滞留的亡魂，但这些亡魂多半没什么能力，也闹不起风浪。”
这都算是共识了，这些亡魂也是道士和尚的工作范围，生前没有信仰的亡魂会在盂兰盆节，也就是中元节，随机被做道场的和尚道士们施食超度，有信仰的就由按信仰分配，送他们去该去的地方。
世界那么大，亡魂那么多，投胎还要等排队，自然就有不想排队投胎滞留在人间的，还要没赶上超度要再等第二年的，这些只要不为恶不作乱（一般亡魂也没这个能力），基本就没人管的，时间到了一起送走就行。
像谢明息三天两头被鬼撵着跑，那实在是少之又少，可谓衰到极点。也是天道下对阴阳眼天赋异禀的平衡。
苏磐很少做度亡法事，但不代表他不懂，相反，孟平阳一说他就明白了：“有人聚集了这些滞留的孤魂，甚至操纵他们的神志？”
“对，”孟平阳习惯性按了按太阳xue，疲惫道，“二十年前大地震后因果错乱，生死簿上的命格安排都跟着出了问题，虽然之后一直都在推行科技改革，但地府存了几千年的文书，卷帙浩繁，还要安排排队转世……到现在还只处理了一部分，就被有心人钻了空子。”
不是地府不想管，实在是有心无力啊！各地几千年的卷宗数据，录不完，根本录不完！如果只是数据录入就算了，有些数据根本还是错的，要一一校对！
很多时候，孟平阳是想把自己一个掰成两个用的。她不仅想学分身术，还想扩招员工，可惜城隍工作人员都有编制，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招的，怎么也得是生前行善积德，有功德傍身才行，而且还要符合自愿原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