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另一端,林壑双手插兜,垂着脑袋半弓着背,身形晃了晃,脸上却没什么笑意。
前两天,林壑跟周恒提了脱敏疗法,说白了就是找几个gay干预治疗。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接触除舒行简以外的gay了,当初说自己恐同究竟作不作数他也不清楚。
不过已经被掰弯的可能占八成,功劳三分之二归舒行简,三分之一归自己。
往天,老板结了当天的工钱后,林壑照周恒给的地址,先去洗手间换了件适合gay吧衣服。
卡座附近人不多,都是生面孔,周恒在林壑面前也得装体面些,生人基本上没碰,优哉游哉地端着高脚杯。
半个小时里,投送怀抱的人不少,多数跟林壑近乎,周恒看他眼红,说不是gay还这么招gay喜欢。
林壑硬着头皮跟他们搭话,二十分钟过去,实在应付不了,他打发走两个过于殷勤的,留下一个稍微听话的倒酒。
“喂,这就是你说的脱敏治疗?”周恒跟人碰杯,吊着嗓子问:“图啥?”
烈酒入喉,热舞结束,林壑默不作声,将手搭在沙发上,方才舞池中跃动的身影突然靠过来,他浑身骤然僵硬,斜了眼周恒将人推开,那人也懂规矩,笑着走了。
倒满酒,林壑推到周恒面前,“不图什么,脱敏就不恐同了。”除了用脱敏治疗外,他确实没别的方法确认自己对gay的反应是不是恐同。
舒行简是gay毋庸置疑,他多接触一些gay,不是为了旁敲侧击了解舒行简,而是在了解其他gay的同时,心中笼统有个底,日后面对舒行简时也能游刃有余,不会让他觉得自己是被掰弯的,没有安全感。
另外,他也想弄清自己的性向,预想中,舒行简和他的结局模糊不真实,但他是个现实的人,所以,他得是那个先站出来挑明一切的人,先给舒行简一个交代的人,而不是让舒行简独自承受这些。
“脱敏”,形同于逼迫,下狠手。听起来折磨人却不见得有成效,周恒顺了半盒烟,叫林壑出去冷静,担心他那股狠劲上来,非逼得自己脱一层皮不可。
今天拿到工钱,林壑撒腿就往医院赶,把钱送到又赶回学校,来回的时间大部分都耽误在路上。
看着手里的水果糖和巧乐力,有点雪中送炭的意味,但他伪装成了多多益善,吃饱了也得收下。
晚自习放学,下楼时舒行简回眸望一眼林壑,眼神算不上清白,比高廷栩看林渺还黏糊,美中不足是林壑没跟他暗送秋波。
星期一,家长会倒计时五天。
舒行简照例组织早读,姜雨彤比以往自觉,端着英语书和小考卷站上讲台,用工整的板书将早读任务逐条列出,背单词,听写,短语抽查,甚至提醒月考英语没及格的做好被夏老师面谈的准备,简直煞费苦心。
趁班主任没来,舒行简站最后一片瞄一眼人数,没有一个人迟到,又端着英语书逐列走,亲力亲为叫醒打瞌睡的,免得早上就给方余添堵,毕竟家长会在即,文一班所有人都仰仗他这一张嘴,全都明里暗里巴结他。
早自习下课,难熬的一个星期刚搭边儿,舒行简上楼送检讨,拖邱习阳和高廷栩收数学错题集。
办公室门虚掩着,舒行简侧身听墙角儿。
陶瓷茶杯沾上办公桌,老李开口:“上次监控里的女同学说不认识舒行简,怎么就成舒行简替她打抱不平?”
“他——”林壑抓抓后脑勺,随口编个理由:“他可能认错人了,宋淮文是我——”躲开李全勇的视线,紧紧攥着铭牌,前女友这层关系他也下意识逃避。
“跟我有点关系,但舒行简打人跟这个根本没关系,我确实惹他了,挨打就挨打了。”
“我呀,昨天晚上跟老同学吃饭,三中的,陈贵友。”嗞一口茶水,“老陈对你印象可深哦,动不动就打架,刺头儿一个,跟舒行简打架你要是还手,不得把人家送医院去啊。”
“你实话说,是不是有什么把柄在他手里,那小孩儿成绩好,脑子活,但是蔫淘儿,不好管啊。”
把柄,好像算不上,但也沾上一点边儿,他嘴不受大脑支配,已经被舒行简买通了,老李出差没见累,还有心思打听这事儿,闲的。
忽然响起敲门声,舒行简探出半张脸,李全勇脸上的法令纹顿时深了,“进来吧。”
“主任,我也没仗着成绩好胡作非为。”三份检讨放桌角,“该罚的也罚了。”舒行简拉着脸看鞋尖儿,“检讨给您放这了,我先走了。”
文二班数学课代表通知下午课间操上楼数卷子,另一个课代表请病假,舒行简薅邱习阳一块儿上楼,顺便把英语听写本拿回来。
舒行简抱着四套卷子,站卫生间门口等邱习阳,后悔叫他上来,卷子数一半肚子疼,直接甩手不干了,留他一个人把五十个数查三遍。
交接完四套卷子,舒行简让邱习阳再数一遍,不管数量对不对,每套再多拿三份,免得总有人的卷子离家出走。
敲门之后,听见一声“进”,舒行简擡脚往里走,月考英语135,他有点无颜面对夏静媛。
舒行简立在夏静媛旁边,“老师,我来拿文一班的听写本。”杯子空了,垃圾桶满了,桌面该收拾了,心虚的人眼里都是活儿。
“在那个媛把成绩那事忘脑后了,今天貌似能躲过一劫。
提溜一沓助学金申请书,抽出听写本,学生信息登记表也滑到了地上。舒行简按学号顺序捋,眉头突然一紧,他抽出了林壑的助学金信心登记表。
本人情况,家庭经济情况,家庭成员情况,舒行简逐行扫了一遍,目光落在了总收入和收入来源这一格,指尖不禁攥紧了轻飘飘的一页纸。
再往下是家庭成员情况,父母可能是林壑只提过一次的养父母,但是他这段时间除了和奶奶生活就是独居,养父母为什么会被写入家庭成员中。
舒行简眼角莫名发酸,他揉了揉眼圈,擡眸起身时,英语组的门半开着,林壑手悬在半空,洒下的目光落满舒行简浑身。
“老师,您找我。”
夏静媛紧锁着眉头,盯着电脑屏幕,“你的这个信息有点问题,你来补充一下。”
舒行简双手端着那几张纸,送到了夏静媛面前,“老师听写本我拿了,老师再见。”灰溜溜地走了
平地无故摔了一跤,两人擦肩错过时,他眼波一闪,像个窥探别人隐私的贼,瞬间又将惊慌的眼神藏匿。
门外,邱习阳面色惨白,萎靡地开口:“给,你两套我两套。”
舒行简接过卷子,双臂环着搂住两套试卷,“你说,咱们学校的助学金除了家庭经济条件不好外还有什么要求?”
邱习阳撇撇嘴,“反正你都不符合,别想了。”
舒行简瞪他一眼,邱习阳顿时怕了,“除了家庭困难,成绩还得说得过去,应该也不能犯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