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想法本就与我们不同,说难听些是偏激,好听些便是认死理,从前若不是想着要帮季声改命,他甚至不会飞升,估计早早地就陨灭了。”
“可你要说这事儿吧……好像也怪不得季声,”仲露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若他能选的话,肯定不想就这么忘了文鳐,可这件事……”
虞千鸢忽然道:“不知天师为文鳐起的卦如何?可是有转机?”
“对哦!”仲露骤然回神,方才望舒不是说为文鳐起卦了么,若事情没有转机的话,他恐怕也不会贸然地将人给带回来。
望舒微微一笑:“正如仙尊所言,我的确在卦象上看到了那么点转机。”
仲露:“快讲快讲!”
“他若是心存死志,一意孤行的话,那一定会波及到附近的人,更坏一点的情况是他还想要拉着其他人陪葬,那应付起来恐怕就难了。”
望舒道:“所以我才会为他另起了一卦,运气不错,这件事情的确有那么点转机,所以我便出面说动了他,将他带了回来。”
仲露:“所以转机呢?”
望舒轻轻瞪了她一眼:“天机不可泄露,你忘了?”
仲露吐了下舌头:“我这不是着急么。”
谢迟却敏锐地嗅到了某种信号:“这个意思是,转机还在我们身上?”
望舒:“…………”
“哎呀,”他缓解尴尬假装挠头的样子跟仲露一模一样:“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
“?”虞千鸢疑惑:“怎么还会在我们身上?”
她立即朝仲露投去了询问的眼神:又是你的设定?
仲露回以眼神:我哪有那么多设定?你知道的,剧情因为你的加入都不知道偏离多少了。
虞千鸢:你最好是哈?
仲露:天地可鉴!我绝对是清白的!
谢迟不动声色地往前挪了挪,打断了她们二人的‘眉来眼去’,问望舒道:“能说的清楚点么?”
望舒骚包的摇着扇子:“就只能说到这儿了。”
谢迟道:“但在我的能力范围内,没有这样的术法或者是丹药能够帮他。”
望舒摊手:“那我就不知道了啊,反正卦象上是这么说的。”
不在谢迟身上,那难道在她身上?
虞千鸢怔忪了片刻,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立即变了。
谢迟是第一个察觉到的人,他几乎是瞬间就朝她望了过来:“怎么了?”
“……先等等,我还不能确定。”虞千鸢道。
按理说任务结束之后系统就会前往别的宿主处继续做任务,不会再留在她这里,她很难确定自己还能不能联系上对方。
她试着在脑海里喊了声系统,没想到还真收到了回应。
“宿主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虞千鸢扫过屋内众人:“稍等,我回房一趟,很快就回来。”
其实回房间只是个幌子,她在脑海里也能跟系统交流,只是不想让其他人看见自己的异状,一路走一边问系统:“你怎么还在啊?”
“……”系统无奈道:“我们是有售后服务的。”
虞千鸢哼了声:“当时我就在想,从前那么抠抠搜搜,给点积分像是要了你的命,怎么主线任务完成后会给那么多,我又用不上了,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说吧,系统商城里有没有能够帮季声恢复记忆的道具?”
系统沉默片刻:“有的,宿主。”
虞千鸢翻了个白眼:“是不是要一万积分?或者更多?”
系统:“二百五十积分,宿主。”
虞千鸢:…………
“你是不是在骂我?”
系统很委屈:“的确就是二百五十积分啊,你要是嫌少的话,我给你加点?”
虞千鸢有些疑惑:“那我还剩下那么多积分怎么办?就那么放着?”
系统一板一眼:“宿主你不是在云游么,云游途中你还会遇见许多像这样的事情,积分就是留着那个时候用的。”
虞千鸢愣了愣。
系统:“所以宿主还需要兑换该道具吗?”
“换。”虞千鸢道:“我还有一个问题。”
“其他人,我是说其他像我一样成功完成任务,却选择离开这里的世界的人,他们会有这么多的积分吗?”
系统:“不会。”
“那我……?”
系统道:“我是特地去为你申请的。”
虞千鸢又是一怔:“所以你很早之前就觉得我会留在这里了吗?”
“是的。根据宿主的性格和过去的行为分析,我为您申请了这份额外奖励。”
“兑换完毕,云游愉快,宿主。”
虞千鸢再次回到会客厅的时候还未从方才的对话里完全回过神来,所以表情看上去有些复杂,猜到她大概去做了什么的仲露提心吊胆道:“怎么样?没成?”
虞千鸢摇摇头:“成了。”
另外两个人听的云里雾里,望舒直截了当开口问道:“这是什么意思?仙尊想到解决的办法了?”
谢迟知道她有些别的手段,但他关心的却是旁的:“会对师尊有害么?”
“不会的。”她用眼神安抚了下谢迟:“说起来,这东西我先前并没有想到,刚刚经天师提醒才忽然反应过来,方才去确认了一番,东西的确有用。”
望舒长舒了一口气,朝虞千鸢做了个揖:“仙尊别这么称呼我了,此举并不是在救文鳐,而是在救那些有可能被他牵连的无辜百姓。”
忽然间,一道阴测测的声音响了起来:“……拜托你们下次说别人坏话前先确认下当事人在不在场好么?”
众人齐刷刷朝着声音来源看去,刚好见到沉着脸的文鳐。
望舒没有任何被抓包了的尴尬:“你来了啊,听到了多少?”
仲露小声嘀咕一句:“这也是事实嘛。”
“听的不多,但是要紧的都听见了。”文鳐走上前来,眼睛只盯着虞千鸢:“你方才所说的,是真的?”
虞千鸢点头:“我的确有可以帮季声恢复记忆的东西。但在这之前,你先要想好,自己要不要这么做。”
文鳐嗤笑一声:“是怕我们事后寻仇?”
“这倒不算什么。”虞千鸢道:“我方才见你憔悴至极,想来这一路碰过数次壁,甚至到了心灰意冷的地步,不知道你的想法会不会有一些改变,依旧觉得除了季声之外,没有人再值得你留下来。”
“……”文鳐的脸上出现了片刻的空白。
能够恢复记忆的道具留在了虞千鸢手里,但是再次启程时,他们从二人行变成了五人行。
谢迟对此还曾经有过一些怨言,本来还以为能时时刻刻与虞千鸢待在一处,现在又多了那么三个,常有掣肘。
虞千鸢私底下哄过几回,道俩人独处时间也并不少,多几个人一同也热闹,万一遇见什么事情了,处理起来也方便些。
再遇到什么修为高深的妖兽啊,鬼怪之类的,也能让文鳐去活动下筋骨。
他与虞千鸢他们同行的原因也很简单,尽管许多人都说过他举动偏激,太认死理之类的话,但文鳐此前从未把这些放在心上。
可经历这一遭过后,他的心态的确发生了些变化。
毫无疑问的,季声的确是他最好的朋友,他为了让对方能与自己同寿付出了那么多,不可能就这么放弃。
可这段时间他吃过的苦头也的确太多了。
别的便也罢了,光是与季声交手的那几次,每每想起便叫他心力交瘁。
他不想下死手,但季声没有从前的记忆,自然是毫不忌讳。
文鳐次次都落得一身伤。
这世间的一切都无趣的要命,除了季声之外,的确没有什么是能让他觉得是值得的。
可虞千鸢问出那句话的时候,他竟然不知该如何作答。
他跟着他们离开了环琅城,改道去了江南。
江南气候适宜,景色优美,吃食清淡而又鲜美,菜系众多,众人流连忘返。
仲露锐评:“这地方适合养老。”
虞千鸢与谢迟在抵达的第一日就出门驱鬼,其他几人在镇长家里吃的满嘴流油,他们趁着月色又是贴符咒又是画阵法的,忙得饥肠辘辘。
等成功将邪祟驱除,回到镇长家中的时候,那三位已经吃困了回房休息去了。
虞千鸢无语之余倒也没委屈自己,又叫后厨摆了一桌上来,对着月色与谢迟饮了几杯,感慨道:“这场景还有点熟悉呢。”
谢迟悠悠道:“像我们在清塘镇的时候么?”
“哎对对,就是那里,在姓郑的家里对吧?”虞千鸢对那里还有印象:“说起来,那还是我第一次出天鹤宗呢。”
谢迟看着她,但笑不语。
虞千鸢与他对视了一眼,忽然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等下,清塘镇……?”虞千鸢立即叫停,按住谢迟为自己斟酒的手:“你…我那时候不是……?”
谢迟微微一笑:“师尊想起来了?”
虞千鸢抱住头,这不是她想不想起来的问题,这是她马甲掉了的问题啊!!
‘谢潇潇’也就罢了,破绽的确很多,加之相处的时间也长,事后想想破绽的确不少,可清塘镇的‘箫余’又是怎么被谢迟给识破的??
谢迟道:“其实在我们见面的当晚,我就识破了师尊的身份了。”
“什么?!”虞千鸢艰难地开始回忆:“我的伪装难道就这么差劲么?”
谢迟为她解释:“其实一开始的时候,我是没有认出来的。我只觉得奇怪,你无缘无故地接近我,一定有什么目的。”
“但我当时也觉得你很熟悉,心中起了这个念头,便想着试一试。谁曾想……”
“……”虞千鸢嘴角抽了抽:“还真是我对吧?”
谢迟的唇角荡开一片笑意:“是。师尊心疼我。”
虞千鸢干笑两声:“你还真是厉害啊。”
话赶话都说到这儿了,谢迟干脆就把另外一件事一并坦白了:“其实谢潇潇刚出现的时候,我也认出来了。”
虞千鸢:?
她不可置信道:“第一面就?”
谢迟点头。
虞千鸢扶住额,有气无力道:“看来我真是技术不佳,自己还沾沾自喜觉得已经瞒天过海,实际上你早就把我给看穿了。”
“师尊别生气。”谢迟凑上来环住她,凑上来亲昵地吻了吻她的耳垂:“我当时并不是想看师尊的笑话,只是……”
他低声道:“若是挑明的话,师尊就不会再出现了,怕是会因此与我疏远。”
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虞千鸢早就不恼火了,更别说责怪了,她搂住谢迟的肩膀,在他背上拍了拍:“我明白,就是……有点挫败而已。”
谢迟挑眉:“因为太快暴露了么?”
虞千鸢点头,随口应道:“是啊。”
于是当天晚上,谢迟口中一声声黏人唤着的‘师尊’变成了‘潇潇’。
在江南盘桓了数月,降妖除魔的事情自不用说,美景游遍,吃食也都品尝过了,众人再次启程前往蜀地。
仲露念叨了许久,总算得偿所愿,当晚狠狠吃了顿爆辣古董锅,一顿饭下来,斯哈斯哈的声音就没有停下来过。
文鳐对此很是嫌弃:“你好像一条狗。”
仲露辣的没空说话,朝他比了个中指。
文鳐转头看向虞千鸢:“什么意思?”
虞千鸢装傻:“我不知道啊。”
谢迟不爱吃辣,点了几道略微清淡点的小菜,默默地拿筷子挑走里面用来调味的茱萸。
虞千鸢乐得不行,想说给他上一盘辣子鸡,把里面的鸡肉挑出来可比这个有趣的多。
蜀地山林茂密,潮湿多雾,瘴气也多,不少毒兽精怪搅扰百姓安宁,他们自然不能袖手旁观,自然又是一番清理,耗费数日才有空缓口气,赶在离开前游玩了一番。
离开前,仲露依依不舍:“这里适合养老。”
算算日子,虞千鸢说想去看雪,仲露没有异议,众人便启程往北走,抵达会宁的时候还不算太冷,刚巧趁着这档口去做了些事情。
会宁的第一场大雪并没有让他们等太久,初雪是在一个黄昏降临的。
当时谢迟与虞千鸢刚从某个镇民家中回来——他们每到一处时,便会在当地租下一座小院,省得在客栈诸多麻烦。
镇民称家中闹鬼,二人前往一探,原是有人暗中布下阵法害人,帮忙解除后又置了个新的驱邪阵,没耗什么功夫。
仲露见到下雪,鬼喊鬼叫了半天,兴致勃勃说今夜要吃古董锅,还要吃饺子。
“……”虞千鸢无奈:“你能吃下那么多么?”
“我们好几个人呢,一起吃!”她拉着望舒:“等我去买东西回来啊!晚上一起吃顿好的!”
虞千鸢失笑:“搞得好像平时谁亏待她似的。”
她说罢,想进屋换身衣裳,余光却看见文鳐一个人站在雪里发呆,他本就是一头白发,雪融入他的发里,根本看不出什么痕迹。
虞千鸢顿了顿,转了个弯走上前:“发什么呆呢?”
文鳐一开始没听见她的声音,好半天才回过神,虞千鸢又问了一遍,他才开口喃喃道:“琴州没有这么大的雪。”
她仰头看了眼头顶,这般撕棉扯絮,纷纷扬扬,的确是琴州不曾有过的。
“琴州与会宁不同。”她道:“会宁接连雪天的时候,会没有办法出门,雪层有半人那么高。”
“我想好了。”文鳐忽然道。
“什么?”
文鳐转过脸看向她,眼尾的殷红是这片雪地里唯一的颜色:“你之前跟我说,等我想好的时候,你会把如何让他恢复记忆的办法告诉我。”
虞千鸢挑了下眉,有些意外:“现在吗?”
“嗯。”文鳐道:“这段时间与你们天天在一处,玩乐的时候的确很开心。但是我刚刚忽然想起来,我曾经答应过他的,等一切都结束之后,我会带他来看这样的雪。”
虞千鸢点点头:“你想好了就行。”她转过身,朝谢迟伸出手:“把那个东西给我吧。”
后者上前来,从乾坤袋里掏出一只小盒子递给文鳐。
“服下这颗丹药,他就会恢复自己的记忆。”虞千鸢道:“你得想点办法。”
文鳐接过,并没有质疑什么,而是朝他们笑了一下:“多谢。”
说实话,这还是他们头一次见到文鳐的脸上露出这么真心实意的笑容呢。
虞千鸢与谢迟对视了一眼:“难得啊。”她唇角也噙着笑:“既如此,是即刻动身,还是等等仲露他们回来?”
文鳐想了想:“过了今晚吧。”
他虽不是人,却也有心,大半年相处下来,多多少少也有了感情。
虞千鸢点头:“好。”
她在这几人刚启程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了今天——不止文鳐不可能永远与他们一路,望舒也因为旁的事情经常离队,仲露虽没说过要走,但总有一天,目标改变的时候,他们还是会分别的。
不过这也不要紧,既有别离,自然也有重聚之日,兜兜转转,终有一日他们会再次相见。
反正,她身边的人是不可能离开的。
虞千鸢这么想着,主动拉住了谢迟的手。
谢迟微微一愣,侧身看过来,朝她弯起眼:“师尊?”
虞千鸢装作若无其事:“怎么?”
谢迟小狗似的贴过来:“师尊怎么突然……?”还有外人在呢。
虞千鸢:“想做便做了,不可以吗?”
谢迟盯着她看了片刻,忽然低下头来,在她唇上亲了一记。
文鳐:???哎,我虽然是一条鱼,但你们也注意下吧!!!
得知文鳐要走,仲露虽然有点不舍,别别扭扭的不肯表现出来,却也没有挽留。
在座的众人都知晓他的执念与心魔,自然不会拦着他。
于是这一顿变成了送别宴,吃喝到了深夜,除了文鳐之外,其他人都喝醉了,在院子外与文鳐告别,看着他撑着伞在雪夜里离开。
仲露抽了抽鼻子:“不留他住一晚是不是不太好啊?”
望舒好笑道:“你当他是你?这点雪对他来说不算什么,既已做了决定,再留一刻都是折磨。”
“行了行了,”虞千鸢拢了拢斗篷:“进去吧,的确太晚了,又吃了这么些酒,收拾去睡吧。若是有缘,以后肯定能再见。”
伤感稍瞬即逝,众人折回各自屋里洗漱就寝。
虞千鸢先换了衣裳舒舒服服地窝在榻里,昏昏欲睡之时,一道更明显的热源贴上来,紧紧地抱住了她。
“师尊。”
“嗯……?”
谢迟贴过来吻一吻她的脸颊,嗓音含笑:“明日我们做什么?”
虞千鸢想了想:“明日无事可做,怎么,”她的眼底堆积起笑意:“你要师尊陪你堆雪人么?”
谢迟的手悄无声息地从她的衣摆滑进去,气音含糊:“既然无事可做,那么我们……”
虞千鸢:…………
她反手摸了摸谢迟的脸,他便凑上来吻她的掌心,像是询问般:“师尊?”
虞千鸢不知想到什么,忽然笑了下,拉下谢迟的脖颈,主动咬上他的嘴唇:“怎么这么喜欢在床上叫师尊啊!”
谢迟被咬了也不恼,亲昵地蹭着她的唇:“就是……喜欢啊。”
非常非常喜欢师尊。
两世以来,唯一喜欢,也最喜欢的人,只有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