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她这一跤摔得格外结实,整个人都跌进了积雪里,直接给脸倒了个膜,冷的她一个激灵。
因为醉酒的缘故,她的脑子转的很慢,还没有想到自己不能这么趴在地上,就有一双手伸到了她面前,将她给扶了起来。
虞千鸢顺着他的动作站起身,愣愣地擡眼看向棉签这张与自己的记忆有了些出入的面孔。
他的脸上已经完完全全退去了青涩的痕迹,轮廓变得坚毅而锋利,眉眼深邃,成熟到让她甚至觉得有些陌生了。
他俯下身,轻轻地帮她拍打身上黏着的雪。
虞千鸢愣愣地伸手去摸他的脸:“你怎么又长高了?”
谢迟并没有躲避她的触碰,而是不着痕迹地将自己往前送了送,刚好可以让她的掌心包裹住他的脸。
他淡声道:“我没太注意这个。”
虞千鸢抚着他的脸,只触碰到一片冰凉:“……我这是在做梦么?居然能在梦里幻想出你这几年的变化啊…我可真厉害。”
她摸了摸谢迟的眉毛,他的眉痕很长,不笑时看起来有些凌厉。她喃喃道:“你比从前更好看了啊。”
谢迟擡手抓住她的手腕,那双漆黑的眸在这夜色中显得更加晦涩难懂,他轻声问道:“那师尊想我了吗?”
虞千鸢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愣愣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忽然伸出手,猛地将他给推了出去。
她皱着鼻子装凶:“谢宗主,你可真是大忙人啊,这三年来连个人影都不见,觉得不方便是吗?那为什么连封信都没有?我甚至从来都没有在梦里见过你!哪怕一次都没有!”
她继续推搡,推的谢迟节节败退:“你现在忽然出现是什么意思?怕我忘了你长什么样子,特地来提醒我的吗?!”
谢迟有些哑然地看着她,轻声道:“师尊……”
虞千鸢立即道:“你别叫我!我哪敢当你的师尊?你不是也说了,我根本就不是你的师尊吗?对,我承认了,我不是这里的人,行了吧!”
“况且你现在与从前不同了,你是焚天宗的宗主,我只是天鹤宗的仙尊,哪儿高攀得起你啊,我怎么敢让你去入我的梦?”
她一边胡言乱语着,一边把谢迟往门口推:“快走快走,我不要看见你,也不想看见你!”
她这么说着,语气愈发孩子气。谢迟从未见过她这一面,被推了记下却不肯挪动步子,反手握住她的手臂反问道:“师尊不也从来没有找过我吗?您给我写过信吗?哪怕你让别人给我带句话呢?”
“带什么话?”虞千鸢板起脸:“难道给你带话你就会回来吗?”
谢迟淡淡道:“那既然如此,师尊又何必怪我呢。”
“我哪里敢怪你,”虞千鸢借着酒意肆无忌惮地耍脾气:“但既然我没法让您屈尊降贵来我这小小的栖迟岛,您又何必非得挑这种时候来我的梦里烦我?你信不信我立马就能让你离开?”
谢迟道:“你可以试试。”
虞千鸢瞪了他一眼,忽然低下头去,在自己的手臂上狠狠咬了一口。
谢迟吓了一跳,伸手想要拦住她,可虞千鸢的动作要比他快,嗷地一口就咬了下去。咬完了,又愣愣地擡起脸看他:“怎么一点都不疼啊?”
谢迟连忙挽起她的袖子想要检查伤口,却见她这一口咬的并不深,只在手臂上留下了浅浅的印子,顿时好气又好笑:“你这个梦太真实了,光凭这个是醒不来的。”
“啊,”虞千鸢有些茫然:“那我难道要刺自己一剑才能醒来吗?”
谢迟叹气:“别那样了。”
“为什么不?”虞千鸢反问:“反正你也不愿意待在这儿,我硬留你做什么。”
谢迟看着她:“我没有说我不愿意留在这儿。”
“可你还是走了啊。”虞千鸢固执地与他回视:“我昏迷之前都没来得及好好跟你说上一句话,回了天鹤宗,人人都叫我以后不要再跟你来往,你的名字好像也变成了禁忌,谁都不敢在我面前提,他们在背后偷偷说你坏话,我都不能帮你辩解……”
她吸了吸鼻子,眼眶也跟着红了:“从前你跟我说,以后除夕都要一起过的,可明明我一直都没有将你的灵识从传送阵中抹除,你为什么不回来看看我?”
她越说越委屈,嗓音也不自觉地带上了些许的哽咽,谢迟想要看清楚她的眼睛,虞千鸢却把脸偏了过去,喃喃道:“原本我还以为我们可以一直待在这里的。”
借着月光,谢迟看见了她脸颊上湿漉漉的泪痕,心中一片酸软,终于忍不住伸出手去,紧紧地抱住了她。
他扣着虞千鸢的后脑勺,将人扣在自己怀中,声线颤抖道:“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我不是不想来看你,只是……”
他顿了顿,没有把话说完。
虞千鸢听见这句莫名来气,又要伸手推他:“只是你个头啊,你既然一开始不来,那后面都别来好了,为什么又现在突然出现,你知不知道我都快把你给忘记了……”
谢迟收紧手臂,死死地抱住她,睫毛颤的厉害:“可是师尊,如果你也把我忘记的话,那我留在这里唯一的理由也没了,没有你的话,我根本不想要再活一次。”
虞千鸢听见他的哭腔,不知怎么的,鼻头酸的更厉害了,眼泪更是不受控制的啪嗒啪嗒往下落。
她自从来到这里之后好像就没有哭过,这一次倒像是要把从前咽回去的那些全部给补回来,说实在的,她也够累了。
虞千鸢揪着谢迟的衣服哭了个惊天动地,反正是在做梦,她也不会觉得丢脸,想怎么样都可以。
中间她酒意上头迷糊了一阵,等再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被抱进了屋内,谢迟趴在床沿看着她,握着她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放在唇边亲吻。
他的眼睛湿漉漉的,睫毛一簇簇黏在一起,眼眶也很红,虞千鸢伸出手去想要摸他的眼睛,谢迟便顺势闭上眼,听见她问:“你哭什么?你如今风光无限,竟也会有伤心事吗?”
谢迟将她的手腕攥得更紧了些:“师尊,别拿这些话刺我,你知道我其实根本就不稀罕那些。”
虞千鸢吸了下鼻子,不说话了。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副什么模样,看起来比谢迟还要可怜,眼睛是肿的,鼻尖是红的,眼底的水光晃啊晃的,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再落下泪来。
谢迟从未见过她这个样子,心脏一抽一抽的疼的厉害,只有握住她的手、感受着她的体温才能稍稍纾解那几欲快要窒息的感觉。
“对不起。”虞千鸢忽然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
谢迟道:“师尊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虞千鸢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你说的对,我根本就不是你的师尊,我霸占了她的身份。”
“你没有。”谢迟道:“这几年与我一直在一起的人是你,你没有霸占了谁的身份。如果不是你的话,这栖迟岛的仙尊无论是谁,于我而言都是一样的。”
虞千鸢愣愣道:“我还瞒了你很多事情。”说罢,她又自嘲似的弯了下唇角:“虽然大部分你也猜的差不多了。”
谢迟低声安慰她:“这些事情都不重要。”
虞千鸢扁了下嘴,唇角往下拖拽着,看上去随时都有可能再滚下眼泪:“很多时候我也不想那样的,可我总是会下意识地自欺欺人,我脑子有毛病,总想着把你往外推,可你真的被我推走了,我又非常难受……”
她身上套着一层层枷锁,她需要伪装人设,承担这个身份所带来的责任,还有必须要完成任务,她做了许多年的仙尊,却没有好好的做一做虞千鸢。
这几年除了在和系统拌嘴,也只有在当‘谢潇潇’的时候是真正不受束缚的。
她几乎都快要忘记自己在来这里之前,到底是一个怎样性格的人。
装的习惯了,连她自己都会习惯性地为自己套上枷锁,加上那些束缚,比如下意识的用不属于自己的思维去排斥谢迟的感情,又比如隐藏自己的心意。
谢迟的脸上终于有了些笑意:“每次被师尊拒绝的时候我都会很伤心,可今天听见师尊这么说,我又很高兴。”
虞千鸢伸手去拧他的脸:“你高兴什么?”
谢迟盯着她目不转睛:“我高兴……我们心意相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