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终究他们二人的实力有限,这红衣男子着实有些本事,不过几招便叫他们溃不成军。
虞千鸢立即呵斥二人撤退,自己上前抵挡。
算算时间,援兵应该很快就到,但在这之前,她必须得让这二人活下来,没有旁的法子,便只能死死撑住。
她毫不犹豫地摸出了那颗压制毒性的药,囫囵个儿的吞了下去。
红衣男子见到她的动作,有些诧异地挑了下眉毛:“这是做什么?”
虞千鸢并不作答,那丹药即刻起效,她不能浪费时间,吞咽下去的瞬间便立即动手,直直朝红衣男子刺去。
红衣男子见她的剑身闪起灵光,顿时意识到了什么。他轻笑一声,不知从何处取出一只银哨,含在唇间轻轻地吹了两声。
尖锐的哨声顿时响彻了整个大殿,不过瞬息,驻守在此的邪修便从四面八方涌了进来,将他们三人包围在其中。
红衣男子施施然坐下,取了茶水来喝,一边道:“你若主动投降,我或许能让你死的时候舒坦些,但你若是非要自寻死路呢,我也不介意花点时间看一场好戏。”
他慢条斯理道:“总归,你这身修为在今夜过后,都会尽数被我吞噬到灵脉之中,我不着急。”
姜思窈听见这话愣了愣:“什么叫被你吞噬到灵脉中?仙尊的修为是她自己的,怎么会被你夺去!”
红衣男子阴阳怪气地拖长了尾音:“哦……看来仙尊还未将此事告知于这些小孩啊,你也真是的,瞒太过了啊。”
他转过脸,看似好心地帮姜思窈解惑:“那日我手下的人告知我有天鹤宗的人中了毒,我还在想究竟是谁,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闹出来。我怎么也没想到,第一个让我尝到不劳而获滋味的人竟然是天鹤宗的仙尊。”
他托着脸,笑眯眯道:“我能问问你是怎么想的吗?明明知道自己中毒,还单枪匹马来救人?就为了这两个小孩?你也不是他们的师尊吧?”
二人听了这番话,面上满是震惊:“仙尊!你……”
“别听他的!”虞千鸢不与他废话,拎着剑直接开打,那些邪修就如同商量好了似的,潮水般地向她涌来。
红衣男子不紧不慢地用杯盖刮去刮去茶沫,在刀锋剑影的厮杀中淡淡道:“仙尊的嘴可真硬啊,我倒是想看看,你究竟能硬到什么时候。”
事实上,虞千鸢还真硬不了多久,压制毒素的丹药有时间限制,根本不足以支撑她把这里的邪修全杀了,所以她现在才这么急着杀出一条路来,每一剑都丝毫不留余力,一双淡然的琉璃眸中也腾腾升起了杀气。
姜思窈双眸含泪,大喊道:“仙尊!你快走吧,别管我们了!!”
江修风将玄光从邪修的胸膛中拔出来,高声道:“仙尊,我们二人死不足惜,但你不能折此处,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弟子等着仙尊日后为我们二人报仇!”
虞千鸢在百忙之中甩出一句:“别胡说!”
她已经数不清自己究竟杀了多少邪修,温热的鲜血溅在脸上的感觉很不舒服,这些人明明是红衣男子的手下,就这么死在他眼前,他却眼眨也不眨,仿佛她只是在砍一棵树,斩一株花而已。
他只会在那些邪修拼死一搏在虞千鸢身上留下伤口的时候笑着鼓掌叫好,仿佛对于那些邪修而言,他们的价值就只有这些。
此举看的虞千鸢十分恼怒,却又无可奈何,甚至于这种鼓励还给那些邪修们打了鸡血,厮杀起来更为不要命。
见到她的身上渐渐多出一道又一道的伤口,姜思窈已然是满脸的泪,崩溃叫道:“仙尊!!你就听我们的,快走吧!!”
虞千鸢反手砍下一个邪修的头颅,死死咬着牙道:“无论如何,我今天都得将你们救出去!”
她刚说完这一句,五脏六腑内就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疼得她差点丢了手中的剑跪下去。
“药效过?”红衣男子笑呵呵道:“我刚刚就猜到你定是吃了什么暂时压制了毒性,现在看来,这东西不是很好用啊。”
“怎么样,还不肯束手就擒么?”
虞千鸢并不理会他,抹了把唇边吐出来的血问系统:有没有什么道具可以完全屏蔽我的痛觉?
系统惊道:你疯了?!在没有东西压制毒素的情况下,你这么频繁动用灵力是会死的!
虞千鸢道:反正都是死,还不如选择一种体面点的死法!
系统崩溃:这哪里里体面了!就算你死了,那红衣男子也依旧毫发无伤啊!
虞千鸢忽然笑了一下,她本气质清冷,如天外谪仙不染红尘,可如今满脸的杀气与鲜血,令她看上去冷艳异常,几欲惊心动魄,她玩笑道:那我就只能盼望谢迟这臭小子有点良心,会在事后帮我报仇了。
红衣男子看着她的笑,不由自主地舔了下唇瓣,站起身道:“你这女人有点意思。不然这样,你求求我,我可以给你解药,你就陪我留在此处如何?”
虞千鸢毫不犹豫骂道:“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就凭你也配?”
姜思窈本来还在边哭边打,听见这一句忍不住回头看了虞千鸢一眼——这真的是她认识的那个仙尊说出来的话么?
红衣男子不怒反笑:“好啊,我就喜欢你这款。你知道么,从小到大,一听见别人骂我,我就会非常兴奋。”他的眼底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你看,你还真是从头到脚都非常符合我的癖好。”
“留下来吧。”他说着,一边再次吹响了银哨,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逼近,殿外又闯入一批邪修,正等着他发号施令。
红衣男子微微笑道:“如何?”
虞千鸢再次吐出一口鲜血,系统给的屏蔽痛觉的道具也过了时效了。
此刻不说五脏六腑,全身的任何一处就没有不痛的,痛得她眼前晕眩,恨不得丢开了剑,就在这一刻闭上眼。
可是她不能,她办不到,现在还没有到她认输的那一刻。
“不如何。”
忽然间,有道熟悉的声音在殿内响起,虞千鸢愣了愣,猛地转过身去看他。
来人面上带着一只银色面具,露出的下半张脸与她而言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了——是谢迟。
他是怎么来的?
谢迟缓缓走近,嗓音阴鸷,听着还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竟然敢动我的人,我看你是真的想死。”
姜思窈:谁的人?还有,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
“又是你。”红衣男子脸上的笑登时消失了,他淡淡道:“你怎么总是来坏我的好事。”
谢迟推开那些不知道该如何做的邪修们,走到虞千鸢身旁,单手扶住了她,一边在她身上各处xue位点了下,又喂给她一颗丹药。
虞千鸢没有犹豫,知道他不会害自己,立刻张口吞了。
红衣男子见状立刻阴阳怪气道:“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还与天鹤宗的人还搭上了关系啊?据我所知,这可是他们的仙尊吧。早说啊,既然你想要,我也就不……”
他的话还未说完,一道灵光闪过,红衣男子背后的墙壁上登时插了一柄剑,剑身没入墙壁一半,根须般的纹路缓缓蔓延开来。
红衣男子要是躲得慢了一步,此刻这剑就在自己的身体里了。
“好啊,好啊!”他高声笑道:“众教徒听令,此人冒充我焚天宗的门主,我命你们今日将其拿下,无论是谁,只要能伤他,哪怕一根手指头,便能得到我的亲手炼制的仙丹,飞升成仙指日可待啊!”
虞千鸢勉强用剑撑着身体,不叫自己就这么摔下去,谢迟察觉到她的状态,拦腰将她抱起,小心翼翼地放在殿内的承柱旁,冰凉的面具在她的面颊短暂贴了一下:“抱歉,我来晚了。”
虞千鸢已经没什么力气说话了,谢迟擡头看向呆立在一旁的姜思窈:“你看好她。”
“啊?哦,好的,”姜思窈有些犹豫:“你是不是……”
她的话还未说完,谢迟就迎着那些邪修冲了上去。
这一战,惨烈无比,焚天宗内说是尸横遍野也不为过,躺在姜思窈怀中的人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她的体温有些低,看上去很不妙。
而谢迟那边……他终究是能力有限,姜思窈能看出来,在杀了这么多人之后,他已经是在硬撑着了。
而这点硬撑在红衣男子加入之后,很快就被击碎了。
姜思窈双目赤红,眼泪不住流淌,莫非今日他们都得死在这里?
只听‘噗’的一声,红衣男子的剑没入了谢迟的肩膀中,他装模作样大叫道:“哎呀,这有旧伤呢,是我不对!”
他说着,利落地将剑抽出,毫不犹豫地在谢迟的小腹又补了一剑:“哦,抱歉,这儿怎么也有啊。”
红衣男子的声音听起来无比幸灾乐祸,他欲再刺,被谢迟反手一掌推开,身上的白衣已然被鲜血给浸透了。
红衣男子高举手中的剑,似乎已经玩的有些不耐烦了:“算了,你今晚害我损失惨重,我没兴致了,你干脆来做我的药引子吧。”
他刚要将手中的剑捅进谢迟的心脏中,一道剑光及时赶到,拦下了他这一击,姜思窈扭头一看,兴奋叫道:“宗主!沈仙尊!你们终于来了!”
红衣男子余光瞥见那几道身影,以及温从笙背后的弟子们,唇角染上一抹诡异的笑容,他再次出手,虚晃一招朝谢迟的胸前刺去。
宋辞时见状要帮忙抵挡,却见红衣男子忽然调转了攻势,速度极快地摘下了他脸上的面具。
众目睽睽之下,所有人都看清了这张银色面具下的面容。
不知是谁高声叫了一句:“怎么会是他?!!”
谢迟闭了下眼,反手一剑将红衣男子的小腹给刺了个对穿,只是还来不及将剑抽出来,他就体力不支地倒了下来。
红衣男子往后退了几步,一手捂住流血的伤口,脸上扬起诡异的笑:“好啊,既然都到了这个时候了,那我就……”
银哨刚放到唇边,尚未来得及吹响,谢迟却猛地淬出一口舌尖血,蘸着血在地上迅速地化了几笔,紧接着,一道道闪烁着灵光的纹路在众人脚底亮了起来,范围如涟漪般一圈圈扩大。
随着灵光的亮起,众人脚下也开始地动山摇起来,仿佛整座山马上就要塌陷下去,红衣男子睁大了眼睛,下意识就要往外跑,却见脚下冒出了一双双枯瘦的手,死死地拽住了他。
就在众人惊慌失措之时,谢迟却狼狈地朝着虞千鸢的方向手脚并用地爬了过去,他伤的极重,地上蜿蜒着一条红色的绸带。
宋辞时原本想去拦一拦,却被姜思窈给拉住了。
靠在柱边的虞千鸢也感受到了这股震动,她费力地睁开眼睛,转过蓝便看见了谢迟那张满是血与伤的脸。
她无意识喃喃道:“面具呢……?快,快戴上,别叫他们看见……”
“戴不上去了。”谢迟低声道。
他低下头来,额头与她的碰在一起:“师尊,你说的对,我还是把事情给搞砸了,我这个人,真正想做的事情,却总是做不好。”
虞千鸢艰难地扯出一个笑:“这也不是你的错。”
她说着,感觉眼皮越来越沉,一股强烈的倦意席卷了她的脑海,仿佛下一刻便要沉入香甜的梦乡中,她努力抵抗着,想要再看谢迟一眼。
这大概就是最后一眼了吧。她想。
忽然间,有什么滚烫的东西落了下来,一滴滴落进了她的眼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