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千鸢听得几乎想起立给他鼓掌了,什么叫一针见血!什么叫杀人诛心!这些事虽然不光彩,但在这个时候挑明,却刚刚好!
季游之听罢,面色变了变,勉强还能撑住,底下跪着的周成司因为姿势的原因看不清脸,但见他肩膀微微颤抖,想来也是惧怕。
这些事也算是隐秘了,此时被谢迟毫不留情地揭开,上头的仙尊面色不好看,底下的议论则是又更新了一轮,风向立即就倒了。
季游之斥道:“你根本没有证据,只是臆测罢了,这是诛心!”
谢迟反问:“究竟是谁在拿含糊不清的东西说诛心之语?”
季游之气道:“那我们大可以抓几个邪修来指认一番,看你究竟是不是玉面阎罗!”
谢迟好笑道:“请问玉面阎罗在焚天宗内摘下过自己的面具么?既然没有,他们如何指认?”他嘲讽道:“不然你要不试着去将玉面阎罗本人抓来问一问?”
季游之似乎是被他气得狠了,忽然高声道:“谢迟!纸是包不住火的!就算你装的再好,总有一天也会暴露的!因为你就是这样一个人,再怎么演也都是假的!”
见二人争论不休,谁都没有明确的定论,且季游之的证据的确有些含糊,不能直接拿来定罪,场面顿时僵持住了。
祁临英听了半晌,此刻也累了,转脸看向虞千鸢,问道:“虞仙尊,谢迟是你的徒弟,又是亲传弟子,我听说你平时对这个徒弟甚为喜爱,如今他出了这样的事情,你就没什么要说的?”
虞千鸢淡淡道:“无稽之谈罢了。”
季游之立即道:“谢迟此人狡猾,仙尊是受他蒙骗,也该趁机看清楚此子的真面目才是!”
虞千鸢好笑道:“你是在教我怎么当师尊吗?”
季游之被她的眼神一刺,硬着头皮告罪:“弟子不敢。”
虞千鸢站起身,朝温从笙拱了拱手:“现在证据太少,情况又太复杂,再加上三人间存在私怨,难下定论。”
祁临英好笑道:“那这件事情倒是有趣了,争论不休至今,竟然是个不上不下的局面,要我说,就算季游之是在诬告,谢迟也未必完全干净,除非是季游之设了个连环套给他,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多可以作为佐证的东西?”
月归卿淡淡道:“不好说,或许是他太过狂妄,觉得自己技高一筹,连马脚也懒得藏了。”
虞千鸢扫过另外几张面孔:“那么诸位呢,也是这么觉得吗?”
沈若磬是一个脾气好的,她本就欣赏谢迟,加之平日里与虞千鸢的关系不错,自然是站在她这一边的,当即道:“我觉得此事疑点颇多,怕是无法随意下结论。”
祁临英随口道:“既然都有问题,那就各打五十大板,双双罚过。”
“都罚?”宋辞时皱起眉:“不可,他们两人中必定有一方是清白的,若是都罚了,日后事情真相大白,清白的那一个岂不冤屈?”
祁临英道:“我只是说我的想法而已,具体怎么决断还得看宗主的。”
闻言,男女主角二人双双再次开口,都道自己愿意为谢迟作保。
季游之见状冷嘲热讽道:“师兄师姐一时被谢迟蒙蔽了不打紧,可别一辈子都被他蒙蔽呀,我知道你们关系好,可若只是为了这点交情便要出面作保的话,将来恐怕会后悔。”
他这副小人嘴脸,全然看不出是那日在秘境中轻声细语、沉默寡言的样子,当日在场的所有人见着他这张脸只觉得十分陌生心惊。说起来,谢迟还曾经救过他的命,如今他便是这般报答的么。
江修风冷着脸道:“师弟不必颠倒黑白,我们有眼睛,自己会看。倒是你,故意构陷同门,用心险恶。”
季游之好笑道:“江师兄,别太掩耳盗铃了,你不若问问你的师兄弟们,同样都是璟瑄岛的弟子,他们又怎样看待谢迟。”
说着,他朝人群中某处使了个眼色,便有人上前道:“禀宗主,谢迟此人无礼傲慢,毫无同理心。此前与他一同外出委托时,他便刻意避着我们,不愿与我们同行,现在想来,恐怕是借机去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说罢,又有一人站出来道:“挟持仗着自己是栖迟岛的亲传弟子,向来看不起我们这些人,说话爱搭不理算了,还总爱用下巴看人……”
他还未说完,又有一道声音响起:“栖迟岛看管松散,有时哪怕没有委托,他都能离岛而去,谁知道是去干什么!我看他就是那个玉面阎罗!”
“就是就是!”
所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一人一句,哪怕是唾沫星子都能把谢迟给淹死,虞千鸢在上头听着,越听越心寒。
这些人正是在原着中与谢迟一直不对付的那些人。
对与谢迟来说,眼前这一幕与上一世他被逐出师门时的场景并无二致,唯一的区别就是说辞有了些变化,无论谢迟如何做,他们总能看不惯,也总有刺可挑。
虞千鸢的眉毛皱的能夹死蚊子,那些弟子们所谓的评价,明明就是带着私人恩怨而去的,就算谢迟不愿与他们有交集,难道就证明他这个人有问题么?
他不与旁人同行只是一个人惯了,这便能证明他与焚天宗的人有勾连么!
谢迟在这些控诉声中却显得淡定异常,他背着手,脸上毫无一丝愠色,只静静地听着这些指责,没有任何反应。
月归卿见状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
毕竟这些站出来的人大部分都是他璟瑄岛的弟子,他虽不知道他们和谢迟是何时有的恩怨,但在这之前,他有时也会觉得谢迟的性情有些不讨喜,便开口问道:“你就不想说点什么吗?”
谢迟淡淡道:“我没什么想说的,且该说的话先前都已经说完了,若是这些捕风捉影的评判都能作为给我定罪的证据的话,那么今日无论受到怎样的责罚,我都认。”
他这话里隐隐有嘲讽之意,一向看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月归卿却没有因此而恼火,他的脸上甚至破天荒了出现了一点笑意:“好好,你倒是跟你的师尊有些相像。”
“他们说你傲气,我也认同,不过在我看来这点倒是无伤大雅。你说的对,季游之方才拿出来的东西的确无法作为直接的证据,但你也不能完全洗清嫌疑。”
季游之见状,忽然跪了下去,一副无比正直不屈的模样:“望宗主明察秋毫,将这等奸邪人物逐出宗门!若能肃清宗门,弟子愿一同离开天鹤宗,换他不能继续在宗内作恶!”
底下的议论声再一次掀翻了仙游殿的穹顶,虞千鸢脑子里嗡嗡的,又气又烦躁。
祁临英见状好笑道:“那便将这俩人都逐出宗门罢了,若谢迟真是焚天宗的人肯定会回去的,到时岂不是真相大白了?”
温从笙严肃斥道:“胡闹,这种事情岂能儿戏?”
宋辞时不耐烦道:“现下邪修肆虐,炼药之事还未完全解决,把精力浪费在这里着实有些本末倒置了,还请宗主速下决断,我也好与其他仙尊着手处理焚天宗的事情。”
祁临英‘咦’了一声,看向季游之:“你故意挑在这种时候拉着这些弟子们过来要告发谢迟,莫非是在故意拖延,好给那些邪修争取时间?”
季游之面色一变:“仙尊明鉴,弟子绝无此意!弟子只是觉得若继续放任谢迟,恐引起更大的骚乱,我们就不说了,遭殃的却是百姓!”
月归卿好笑道:“就算谢迟是玉面阎罗,他这样年轻,能引起怎样的骚乱?值得叫全宗上下都将时间浪费在这上面么?”
季游之扣头道:“谢迟能在这个年纪坐上焚天宗门主的位置,不能以寻常眼光来看待!”
谢迟道:“你对我倒是极为推崇啊。”
季游之听见这话,立即擡起头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大奸大恶之徒,竟然还敢在此刻嬉皮笑脸,可恶至极!”
虞千鸢深吸一口气,一忍再忍,忍无可忍:“宗主还未定罪,你便开口辱骂多回,还望慎言!”
季游之哼道:“仙尊疼爱弟子,自然觉得刺耳。”
虞千鸢:嘿你丫的属狗是吧?见谁都咬?
她冷着脸提醒:“你身上的嫌疑也未完全洗清!”
温从笙终于开口道:“行了,他有一句话说的没错,我们现在的确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绝不能把注意力都放在这件事情上,既嫌疑无法立即洗清,那么在真相大白前,谢迟就先去听雪楼吧。”
虞千鸢黑着脸等了又等,却没有听见温从笙的下文,当即不悦道:“即然双方都有嫌疑,为何只有谢迟要去听雪楼?季游之呢?”
温从笙道:“季游之便由他的师尊看管便是。”
虞千鸢火冒三丈:“那莫非我就看管不得么?”
温从笙看着她,面上隐有责备之色:“你要知道,他的嫌疑的确更大些,只是去听雪楼静心修炼而已,不做其他处罚,你何必着急?”
虞千鸢冷笑:“只罚他一人去关禁闭,不就是在无形中给旁人说三道四的机会么,就算将来他被洗清嫌疑,今日之辱又该如何偿还?”
温从笙脸上尽是不赞同之色:“若季游之所言为真,到时候你恐怕看不住他。”
虞千鸢听罢更为不悦:“宗主这是在心里已经给谢迟定罪了?”
季游之忙不叠吹捧道:“宗主明察秋毫!”
“你闭嘴!”虞千鸢的神情冷的有些吓人:“我即刻启程将那文鳐抓来好好审问一番,叫他亲口承认当日在秘境中,与他勾连之人究竟是谁!”
季游之脸上的得意立即褪去,神情略有些慌乱,却还是嘴硬道:“仙尊疼爱弟子,我无话可说。”
“若要关禁闭,那两人一起关,既然都有嫌疑,就不能厚此薄彼,不然的话那我们天鹤宗成什么了?”虞千鸢头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对温从笙下脸:“还请宗主公平决断!!”
沉默了许久的谢迟施施然跪下,朝虞千鸢行了一礼,看也不看旁人,道:“师尊,我愿意去听雪楼。有人铁了心地要诬陷弟子,师尊不必与他们多费口舌。”
虞千鸢几乎怒急攻心:“可你分明就是清白的!”
“师尊,”谢迟叹道:“您还没有看出来吗?这个时候,我清不清白都已经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