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在沼气罐表面凝成霜白，顾长哥掌心贴着周代表青筋暴起的手腕，指尖沾着的金粉随脉搏跳动渗入皮肤。
三米外渗滤罐残留的酸腐味里，突然混入当归炙烤的焦香。
“脾湿淤积诱发心悸。”他抽出银针扎向足三里穴，针尾悬着的药玉坠子突然映出周代表搬运渗滤罐的虚影，“您这半月总在子时装卸重物？”
周代表妻子攥着沾满污泥的工作服正要开口，垃圾分类站的铁门突然被撞得哐当作响。
七八个村民举着开裂的竹簸箕涌进来，最前面的李婶把烂菜叶摔在电子秤上：“都说垃圾分类伤元气！老周这样的壮汉都倒了！”
钱向东扶正被撞歪的“模范试点”铜牌，手背青筋在LEd红光照耀下像条扭曲的蜈蚣。
他瞥见赵清荷悄悄按亮手机里的工作日程表，四月十七日那栏备注的爱心符号正在报警红框里闪烁。
“各位稍安勿躁。”顾长哥突然掀开工具包，二十八个装着药泥的琉璃瓶自动排列成八卦阵。
他指尖轻弹瓶身，苦杏仁混合艾草的气息瞬间压过垃圾发酵的恶臭，“这是通阳化浊的时令方，周叔的症状三日可消。”
周代表突然扶着渗滤罐站起来，脖颈处游走的金粉汇成当归形状的图腾。
他抓起刚分拣的湿垃圾袋抖了抖，三十七个矿泉水瓶叮叮当当落进可回收箱：“今早我还搬得动两百斤厨余桶！”
人群中的骚动化作窃窃私语。
顾长哥转身时，工具包侧袋滑落的药渣在地上拼出“正气存内”四个篆字。
赵清荷弯腰去捡，发丝扫过他手腕时，别在衣领的微型记录仪突然拍到钱向东正在删除手机里准备上报的《安全隐患报告》。
“顾大夫！”李婶突然把竹簸箕塞过来，蔫掉的菠菜叶里藏着包当归枸杞，“我家那口子最近分拣垃圾总手抖......”
顾长哥笑着展开针灸包，十二枚银针自动悬空组成人体经络图。
当他的手指掠过村民手背，垃圾分类站墙上的电子屏突然切换成穴位示意图，正在播放的环保宣传片配乐变成了《黄帝内经》诵读声。
赵清荷望着他浸在月光里的侧脸，腕间的智能手环突然震动——心跳曲线与LEd屏上垃圾分类合格率的折线图完美重合。
她下意识去摸耳垂的金粉耳钉，却发现那些细碎光芒正流向顾长哥针灸包上的喜字绣纹。
“赵组长！”钱向东突然举着手机挤过来，镜头对准正在施针的顾长哥，“能不能让顾大夫讲讲中医药理和环保理念的结合？”他的皮鞋尖无意识碾着半片银杏叶，那是顾长哥药箱掉落的书签。
夜风吹动垃圾分类站的彩旗，印着“厨余变宝”的横幅突然裹住钱向东的公文包。
他低头看见包缝里卡着的党参须正在荧光中舒展成惊叹号的形状。
钱向东扶了扶眼镜，镜片反光遮住了他正在编辑的文档标题——《论传统医学在现代基层治理中的创新应用》。
沼气发电站的监控探头记录下这个画面时，他脚边的野草突然开出朵淡紫色的桔梗花。
钱向东镜片后的瞳孔微微颤动，指尖悬在删除键上良久，终究将手机揣回裤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