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杯液在盏中晃出涟漪，映得张百户的脸忽明忽暗，
“二十四章经的事，总署今早发了火——东厂的密探昨夜在西城现身，经卷线索断了。”
叶璟握盏的手顿住：
“你不是说可以暂留几日……”
“留个屁！”
张百户突然拍案，将周围的人叫了出去。
“总署那帮老东西，拿刘旗官的宅子做筏子逼你卖命呢！方才来文，说若三日内寻不到经卷下落，刘家人就得搬出库司后巷的官邸！”
张百户却笑了，拈起自己的茶杯喝了些：
“不过哥哥替你争了争，只要今晚拿下西城当铺的东厂暗哨，不仅宅子能留。
王猛那小子还能提个实缺，毕竟他不是想接刘旗官的刀？”
叶璟望着张百户掐眉弄眼时，
忽然发现他案头的殓房名录上，刘三刀的名字旁画着个红圈。
圈外又描了三道杠——那是“急办”的暗记，却被墨渍刻意遮住半边。
“那个暗哨手里有经卷残页，”
张百户忽然压低声音，
“但他专门练过朱砂掌，你带马六去，他懂破掌劲。”
“百户，王猛的伤……”
“伤个屁！”
张百户打断他，
“那小子今早还在演武场举石锁，说要替刘旗官守着虎娃——你若再磨叽，总署的人今晚就去搬刘家人的铺盖！”
“你现在也是总旗了，你底下不是没有力士吗？这次帮你安排了十个，当然，空不空饷的，这个得要看你自己。”
“毕竟这些都是潜规则，我做大哥的不能够把你全做了。这样你没法成长。”
“十个力士，有五个是跟着我从通州盐案回来的老兄弟，”
他忽然抬头，眼角皱纹里藏着笑，随手推过个牛皮卷宗，封皮上“缇骑饷册”四字被指甲刮出毛边。
“空饷嘛，总署睁只眼闭只眼，你每月从那管理的商户里的孝敬里抽两成填坑便是——哥哥我当年带刘旗官时，也是这么过来的。”
叶璟的手指划过卷宗边缘，触到内里夹着的两张当票，抬头刚要说话，张百户已抢先开口：
“我知道你担心我出尔反尔，哝，这个厉害。”
他忽然从袖中摸出枚鎏金腰牌，往桌上一丢，牌面“副旗官”三字有点晃眼，
“王猛从驿站回来后，他天天缠着我要替刘旗官守灵，今早还把刀架在殓房门口，说不让领尸就砍了南镇抚司的差役——”
张百户忽然压低声音，身子前倾，
“这样的愣头青，现在还没法顶刘旗官的缺！”
叶璟喉头滚动，他指尖按住鎏金腰牌：
“百户，王猛虽憨，却比谁都重义气，刘旗官临终前……”
“得了，得了，得了——”
张百户摆手打断，
“西城粮道暗桩的位子空着，让他去！做好了，那小旗就归他了。”
他忽然盯着叶璟的眼睛，笑意淡了三分，
“但丑话说在前头，暗桩每月要往总署送三封密报，若出了差错——”
他指腹划过脖子，
“叶兄弟，我可保不住他。”
他将王猛的腰牌垫了垫。
“谢百户成全，王猛若有差池，我拿脑袋担保。”
张百户忽然大笑，拍着他肩膀站起身：
“担保？傻兄弟，在这北镇抚司，最不值钱的就是脑袋。”
他走到门口，指着天井里正在搬行李的力士们，
“看见那个扛着刀架的瘦子没？李三刀，去年他亲哥被东厂的人砍了脑袋。
如今见着穿东厂服饰的狗奴才，眼睛比狼还红——这样的人，你若用得好，是把快刀；用不好……”
他意味深长地瞥了叶璟一眼，
“便是扎手的刀把……当然王猛也一样，毕竟他拜的是刘三刀的山头。”
叶璟听后，没有多说什么。
就先去自己的官署，准备收服自己接下来的十个手下，然后再带着王猛前往城西的那个当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