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妾本长安杜陵柳氏女,家中世代侍奉兰台,父亲修国史三十载。
开元四年上巳节,妾随母亲赴曲江宴。
见金吾卫执戟巡游,朱袍映着杏花,真真如卫玠再世.......”
柳氏轻叹了一声,缓缓开口道,说着仿佛是陷入到了回忆之中。
听到柳氏这话,崔颢眼神微微一亮,他嗅到了诗材的味道。
“后来呢?”
见柳氏停顿良久,崔颢连忙询问道。
“后来,后来妾嫁了朱袍人,可惜,不是那年曲江畔的金吾卫。”
柳氏似是从方才的回忆中醒来,脸上露出一丝惨然。
“当年父亲仕途受阻,为求出路,父亲将妾配给了太仆寺少卿的侄儿。
他生了一副谦谦君子模样,却是长安城中有名的银鞍客。
成婚那日,他用雕弓射下花轿顶上的绣球,放言道,我辈游侠儿,岂可效俗礼。”
柳氏脸上流露出一抹凄凉,而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咳咳,娘子可知《唐律疏议》有云,妄议官眷.........”
崔国辅轻咳一声提醒道。
“坊间之谈,不必如此较真,后来怎么样了?”
陆远摆了摆手,而后看向柳氏问道。
“他虽然游侠儿,但第一年中,除了略显轻浮之外,到也无过。
直到上元节时,他说要为去猎一头白狐,为妾身作氅衣,于是便去了终南山中。
这一去就是半月,半月时间了无音讯。
家中公婆因此事大骂妾身,妾身典卖了些许嫁妆,多方打听才得知,他竟是去赌赛马球了。
甚至为此将祖传的玉带都典当了,因典当了玉带,不敢归家,才致使他半月未归。
妾当卖了陪嫁的累丝金簪,才将他的玉带赎回。
赎回玉带之后,他安分了几月。
可......可也仅仅只是几月,次年,因他常常在外,妾身过度忧愁,致使诞下死胎,那时,他却还同五陵少年在长乐坊斗鸡。”
说到此处,柳氏指尖拨动琵琶,琵琶不由发出一股凄婉之音。
“第三年的时候,妾身的嫁妆已然用尽,而他却带回了一个胡人女子。
他说,胡人女子的马鞭,可比妾身的绣花针有趣的多。
便是公婆对此事也是能以忍受。
于是,在第四年,妾身便与他和离,呵........
今日来见公子,便是先前听得公子作《七夕》,故想来求诗一首。”
说到和离之际,琵琶发出一声刺耳之音,似乎是那弦有些受不住柳氏的力道一般。
“笔墨纸砚。”
崔颢思量了一下,而后对着外面喊了一嗓子。
“来了,来了。”
外面的清倌人连忙推门而入,将笔墨纸砚送入。
“伯玉三思,这......这等闺怨诗词,易流于艳俗........”
崔国辅见崔颢提笔欲写,连忙规劝道。
“无妨,族兄可记得《诗经,氓》?
卫女诉怨,非为自伤,实刺礼崩。
吾今日所作,亦非闺怨。”
崔颢起身,用镇纸将纸张压住,而后看了看柳氏。
思量了一会之后,突然提笔。
“妾家近隔凤凰池,粉壁纱窗杨柳垂。
本期汉代金吾婿,误嫁长安游侠儿。”
“嘶,公子怎知.......若非当年曲江宴上,妾身何至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