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已是阳春，天气温暖，晚上连风都是带着暖意，但韩愈和柳宗元却一身冷汗。
霍子玉跟他们讲了很多，都是超出了他们认知的内容，无论是对历史社会与政治制度的分析，还是对官僚特权体系的发生、演变、结局的推演，都让他们震惊，那王朝轮回怪圈的分析，让韩柳刘二人深深叹服。
最让他们内心惊叹和冷汗直流的，还是霍子玉“打倒特权”，以及想建立平等、自由的理想，而“天下为公”的理念，让他们深深震动。
但韩愈在震动之余，更多的是担忧。
霍子玉和田叔方的对话，他本就大致明白，所以对自己兄弟的理念本就有些了解，他只道那是类似周公或者尧舜一般的理想，但今晚他彻底明白了过来，自己兄弟的理想，很大很大，大到连包容的大唐可能都无法包容的程度！
皇权与特权官僚思想笼罩下的华夏大地，谁能容忍他天下为公的理念呢？
德宗虽然铁杆支持霍子玉，哪怕如今一条鞭法真的触动了世家的利益，但是可以想见，德宗依然会十分支持，因为大唐已经受困于世家影响很久了，早就想对世家动刀了，巴不得这时候来这么一场改革。
但是，德宗终究是皇帝，大唐也是皇权为尊，皇帝敲打和惩治世家，是因为世家影响了皇权统治，但自己兄弟的理想却是消灭皇权、消灭特权！这是于天下所有有权者都无法容忍的！
“子厚、梦得，今晚子玉的话，只有我们四人知道，从现在到未来，也只能有我们四人知道，”韩愈说着，一脸严肃地望着柳宗元和刘禹锡道：“明白么？”
自从接触到王伾、王叔文以后，柳宗元一直觉得自己思想够先进、够惊世骇俗了，但接触到霍子玉，尤其是今晚一谈后，他才真的明白什么叫惊世骇俗，什么叫石破天惊！
可以想象，一旦霍子玉今晚的话泄露出去，整个天下都不会容他！
“明白！”柳宗元心思深沉地点了点头。
韩愈随即望向刘禹锡，事实上，他最担心的也是刘禹锡，因为刘禹锡是个大嘴巴，什么都往外说，这两年来他可没少得罪人，一旦刘禹锡泄露出去什么，那就全完了！
“二哥放心，我刘梦得虽然大嘴巴，但唯独这件事，我一定守口如瓶！”刘禹锡坚定地指天发誓道：“我发誓！”
韩愈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三人就这样一路回到了宣平坊。
事实上，韩愈还真不用担心刘禹锡，因为他是三人中唯一听霍子玉说完就立刻决定支持霍子玉这么做的人！
一来是他觉得这是就应该做，因为“推尧舜之德”这才是大丈夫所为，二来，他觉得这件事难度大，做到了这种事，哪怕只是做了，就算没成，他也会有一种诸葛丞相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鞠躬尽瘁的悲壮感！
这一夜，韩愈、柳宗元和刘禹锡都没睡着。
韩愈更多的是忧心，因为霍子玉这种思想，注定是不容于朝堂的，也是为所有当权者所不容的，现在的德宗不容，未来后继之君不仅会忌惮他的能力、号召力，还会忌惮他的思想，更会想方设法迫害他和他周围所有人！
因此，韩愈立刻开始替霍子玉考虑起出路来，他想了很久，也只有镇守西域、远离长安这一条路。
“或许，就像子玉说的，为大唐永镇西域，可能是最好的一条路……”韩愈如是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