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日
赵国都城里的人没想到姜、齐会那么快就发动进攻,本还在加固攻防的士兵突然就见远处黑压压一片涌来的大军。
但在他们慌乱之前首先听到了令人安心的、不慌不乱的声音。
“筑兵后撤,攻防兵就位!”城楼上箫玉成有条不紊地指挥着,她早已从派出去的斥候那里得到敌军出动的消息,“将士们!我们的身后就是皇城,是我们妻儿、亲友、父母兄弟的安宁,是我们赵国的根本!今日诸君在此同仇敌忾,护卫家园,来日青史必有诸位身影。此役艰难,恐有牺牲,但为国而战,护卫百姓,虽九死而未悔!我大赵的战士们,可有决心!”
“有!有!有!有!有!”城墙上的士兵们以气吞山河之势,高声呐喊着。
“好!”箫玉成铿锵有力道,“本宫在此与诸位共进退,守卫皇城,奋勇抗敌!”
而远处也传来沸腾的声音:“杀!!”
最后的攻防之战,就此拉开序幕。
但这场对战于双方来说都不容易,赵国最精锐的军队都集中在这里了,隧燕城墙坚固有护城河阻隔且前方地窄大量兵力没办法同时进入,姜、齐之军很难发挥出全部实力,而对赵军来说敌人实在太过强大了。
“我觉得该从北门儿突破,他们北门儿防护最薄弱。”
“北门机关陷阱多,不可冒进。”
“要是我们派精锐深夜悄悄潜到城门下突击怎么样?”
“我认为不可靠,他们城内兵力充足,高照明火以查周围,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必然会引起警觉,而且就算我们一小部分士兵突击进入了也会被他们众多的人瞬间瓮中捉鼈。”
“那你们看这样行不行,我们就主攻一个门,再强的铜墙铁壁也有破的时候。”
“这样太耗费时间了,还不如……”
白日战役结束后,姜、齐各位将军都集中在营帐中激烈地探讨着办法。
而祁明渊只是于座位中听着众将领的讨论,没有插话。
听得差不多后他出了营帐,不一会顾帘也跟着出去了。
“齐殿下。”顾帘叫住了他。
祁明渊回头:“顾将军也出来了?”
“嗯,”顾帘走到他一旁,“诸将领的谋划也听完了,想着养精蓄锐,早些休息。齐殿下也是回营帐?”
“对。”
“那好,”顾帘脸上带着笑,“同一段路,一块儿吧。”
今夜比前几日都冷,地上结着一层薄霜,鞋子下窸窸窣窣。路过的帐篷中辛苦一天的战士都已入眠,只有细微的鼾声。
“明天还要继续辛苦战士们攻城。”顾帘突然开口道。
“隧燕的防卫滴水不漏,此战艰辛。”
“嗯,”顾帘点点头,“那玉成公主当真厉害,想不到赵国还有这样一位军事能才,我们前进困难啊。”
祁明渊看向顾帘:“顾将军认为我们多久能拿下京畿呢?”
然而顾帘却露出一个云淡风轻的笑容:“不出十日,隧燕必破。”
这武断的话与顾帘刚刚所述艰难的态度可完全不同,甚至算得上是轻狂,但祁明渊没有反驳,因为这与他所想无异。
这边战事正常进行,而在遥远的卫国皇宫中却传出噩耗。
“德喜公公,德喜公公,大事不好了!”
赵德喜刚让卫崇睡下,端着碗碟出门就见一小太监慌忙跑来:“叫什么,皇宫之内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德喜公公,”小太监极力压低着声音,“大事不好了,张夺越狱了!”
赵德喜手中的碗碟瞬间滑落下去,远处守着的宫女太监们都立即匍匐跪地。
“什么时候的事?”赵德喜面上维持着冷静,勾腰捡拾碗碟。
“不,不知道,”小太监面露难色,“刚刚守卫才发现里面披头散发的人不是张夺,而边防哨卫的奏报书也才传到京城,说发现前几日有一大波军队突然擅自离岗不知去往何方。”
赵德喜深吸一口气,手中的碗都快被捏碎了:“走了多少兵。”
小太监不敢说出数字:“奏报,奏报中说,十……十万……”
“十万?!”赵德喜惊瞪向他,“十万人马的调动过几日才发现,奏报如今才传到京城,而我们的人现在还没有一点反应?从边塞到各个关卡再到兵部刑部,他们这次参与的人可真多啊,计划也真够精密!”
“公公,现在该怎么办啊,要立即通知东面吗?”
“来不及了,”赵德喜知道祁明渊他们那边已到决战时刻,做好的部署在短时间内难以转变,就算仓促变阵也无法对抗突袭而来的卫军,“我们的消息最多能比张夺他们提前两日到,无济于事。”
“难道没办法了吗?”
“不,”赵德喜只想到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可能行的办法,“兵贵神速,从卫国到赵地最近的路必然都会经过寂幽谷,而此谷悠长狭窄一次只能同时通行百人,如果有人于此谷前阻拦,便让他们前进不得。”
“可谁能拦住张夺带走的精兵啊,而且我们在那附近也没有人手。”
“他,只有他可以,他也一定会去的,”赵德喜面色深沉,“拿纸笔给我,速速送信纵云山。”
当夜褚隐尘收到了一封陌生来信,第二日一早林焕再去褚隐尘房间时便只见到一封拆散的信了。
对战在进行到第七日时下了一场大雪,少见雪的隧燕地上都垫了半寸。
隧燕城楼下堆着高高的尸体,而城楼之上所守的兵也多见伤残。
一大早上姜、齐营地内却炖着肉,分发着棉衣。
“顾某打仗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过的这么舒坦,”顾帘看着眼前的肉和菜道,“齐殿下后方补给真是充足啊。”
“将士们在战场上奋勇杀敌,能做到的保障尽量做好。”江广布谋那么多年,祁明渊就是为了这一天。
可在他们预备尽兴时,一小兵拿着信封进了营帐。
“禀主帅,敌方送来战书。”
祁明渊与顾帘对视一眼,他们知道时间到了。
两军合并总需要一个最终决事人,按照身份贵重,让祁明渊挂了主帅的名头,他对
此战书是箫玉成亲笔,书法遒劲,言辞刚烈,见字如见此人。
“箫玉成的战书,约两日后在淤燕平原决战,对方出兵三万。”祁明渊对众人道。
顾帘转动着手中的酒杯,看到的是背水一战:“这三万怕是他们仅剩的精锐了吧。”
“淤燕平原不大,且两面环山,他们出兵三万我们最多也只能去三万人。”贺臣道。
周擒猛喝一口酒:“赵国那些男人真是一群孬货!最后时刻都还要一个女子为他们挡在前面,真替他们没脸!”
“看来周将军怜香惜玉了啊。”顾帘带着些戏弄的意味。
“老子才不是怜香惜玉!”周擒这些时日与顾帘接触下来越烦他了,现在对他说话连礼貌都不装一下,“她是战士,一个值得令人尊敬的战士!‘怜惜’二字是对她的侮辱!”
祁明渊看向众将领:“诸位,应战吗?”
“应!”周擒首先拍桌而起,“和他们打,还要要堂堂正正地打,漂漂亮亮地打!”
其他人也赞同,这场仗迟早都是要打的。
“好,”祁明渊举起酒杯,“两日后淤燕决战,亦是恶战,诸位共同努力!”
“生死不退!”众将领举杯共饮。
这场决战意义非同小可,艰难程度也不容忽视,众将领都早早地回营休息了,帐中留下祁明渊与贺臣还有顾帘商议对策。
“决战的三万将士,顾将军有什么想法?”祁明渊问道。
“既然是我们两国联盟,那便对半选出精兵强将吧。”
“好,”这点双方都没问题,“接下来我们谋划如何用兵吧。”
桌子上地图铺开,这一谈便是从白昼到深夜。
祁明渊营帐中的人都离开后,他才终于露出些倦色,这些日子下来他的身体已经非常疲惫了,但作为主将他任何时候都不能放松一丝警惕。
“殿下,”一旁权瑞道,“今晚就好好休息吧,养精蓄锐。”
“嗯。”
可祁明渊刚准备起身外面就传来嘈杂的吵声,接着几个小兵押着一个男子进了帐篷。
“殿下,抓到一个潜入军营的人,但他硬说与殿下认识,让我们带他来见您。我们怕真是殿下认识的人,便把他带过来了。”
祁明渊看着认识?你叫什么名字?”
小兵扯开男子嘴上的布条,他立即叫道:“我箫亦星,褚隐尘,你,我们都见过面!”
听到褚隐尘的名字祁明渊神情变得严肃起来:“扶他起身,让他好好说话。”
箫亦星终于可以站直了,他这才看清上座的人,剑眉星目,面容硬朗,真与当年那小少年变化了好多:“你还记得江南小粥铺吗?当年你与你师父在那里喝粥,我与你们打过照面。”
祁明渊逐渐有了些记忆,那是褚隐尘第一次带他出山,护送完黄安元后一起去吃薏苡粥时遇到的人:“箫小王爷。”
“对对,就是我!”箫亦星赶紧道。
“你身为赵国小王爷,这时潜入我们军营,是有何事呢?”祁明渊带着些审问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