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第七十三章姐姐篇
“吱呀。”一声,别院东厢房的门被人从外头推了开来。
紧接着,一张俏丽的小脸从门缝中伸了过来,来人探头探脑,一双美目顾盼生姿左右瞧了瞧。
见屋子里头没人,又将房门开得更大了些,身子似水蛇一般,滋溜一下滑了进去。
苏意韵小心翼翼,踮着脚尖,蹑手蹑脚地走进了自己的房里,而后接着屋子外头刚刚显现出来的一丁点鱼肚白,摸索到了自己的床边。
而后松懈了几分,大大咧咧往榻上一躺,松了口气。
“回来了?”
苏老太太的声音自屏风后的罗汉榻上传来。
吓得苏意韵打了个激灵便立马站起了身,险些摔倒在地。
怕被祖母发现她彻夜未归,苏意韵还特意没有走正门。
她本想翻墙进来的,可惜身高不够,跳了半天也没能摸到墙上的半块砖。没法子,她最后是从后院钻狗洞进来的。
但是,怎么回事,她都牺牲这么大了,还能叫祖母逮个正着?
定然是有人想祖母告状!是谁要害她!
“过来,到祖母这来。”苏老太太轻咳一声,语气里并没有半分怒意。
苏意韵耷拉着脑袋,慢吞吞地往屏风后头走去,这时她才注意到往日到了夜里女使们都会关上的窗户此刻是大开着的。
太医嘱咐过,祖母身染恶疾,不能在不通透的地方待久了,家中卧房也得常开着窗通风。
诶,若是她回来时,先绕去后头看看窗户,定然能发现祖母在她屋里守株待兔的!
“祖母。”苏意韵一面懊恼着,一面走到了苏老太太的面前,唤了一声。
苏老太太没说话,脸色明显并不好,却没怎么过多责怪她,只是恨铁不成钢地用拐杖在地上杵了几下。
“你自幼没了生母,又不在我身边长大,性子一惯来都有些骄纵任性,我也不好多说你什么,也怪我当年没将你们姐妹俩一同要来养在身边。”
苏老太太一面说着话,一面开始有了几分哽咽。
她这一生要强好面子做事圆润滴水不漏,为了家族兴衰荣辱,当年明知自己的儿子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却硬着头皮去提了亲,结果害了几个孩子的生母一生。
这事一直压在她心里头,这么多年了,苏老太太每每想起,仍旧绝对是自己对不住人家。
而对于苏意韵,她则又多了份亏欠。当年郑氏进门,她其实早已察觉到端倪,她应该一早便将两个女郎要到自己屋子里养着的。可她怕外头的风言风语,怕人说她是个刻薄婆母,新妇刚入门便接走了前头大娘子生的孩子,故意给新妇难堪。
便是这么犹豫着,为着所谓的面子,害了苏意韵。
若是苏意韵在她的身边长大,那些骄纵跋扈的坏性子,自然不会有,她也不会被人教的那么冲动易怒,做事不计后果。
“祖母,”苏意韵扑通一下跪到了地上,“祖母您别生气,我昨晚没去做坏事,真的。”
苏老太太叹了口气:“你彻夜未归若是叫人知晓,传扬出去可怎么好?如今威北侯府那边正盯着你的错处呢,他们可巴不得你行差踏错,还叫他们抓住把柄,治你个不守妇道之罪,到那时你只得一纸休书下堂做个弃妇,哪里还有和离的可能啊!”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你得为自己的以后着想。”
“你好好休息吧,下午我陪你一同去一趟威北侯府那边,这事也不能再拖了。”
说完,苏老太太站起身,杵着拐杖走了出去。
苏意韵松了口气,走到了床边一头栽进了枕头里,而后烦躁的在床上打了几个滚。她昨晚一夜未归,倒也确实不是去做什么坏事了,只是心中烦闷便独自一人出去逛了逛,凑巧遇上了威北侯府她那位杀千刀的夫君带通房丫鬟赴宴回府。
当时天已经黑了,暮色四合,苏意韵孤身一人走在从长街走到朱雀桥边,苏意凝如今已经大婚郑氏母子三人也已付出了代价,一切尘埃落定,可她心里却始终不能平静。
她是铁了心要和离的,但威北侯府那边今日拖明日,明日拖后日的,不知再想写什么鬼主意。
已至秋日,夜晚的风很凉,秦淮河畔叫卖的商贩也三三两两的收摊回家。苏意韵百无聊赖的站在朱雀桥上,朝着平静无波的秦淮河叹气。
忽然,一道声音打破了夜晚的静谧。
“姐姐?真的是你?”
“刚刚在长街上,我自马车里瞧了一眼,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没想到竟真的是你。”
一道黏腻腻的声音自苏意韵身后传来。
她转过头,便迎上了前些日子才被她打过一通的卢世子通房。
苏意韵不愿与她多费口舌,皱了皱眉头,打算从一旁过去。
没曾想,那通房竟故意往一旁偏了偏,同苏意韵撞在了一起。
“哎哟。姐姐当心,可别撞坏了身子。”
原本苏意韵谨记苏意凝的话,在和离之前并不想同他们有任何正面接触,可眼下这不知好歹的通房竟蹦跶到她眼皮子底下了。
苏意韵深呼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咬紧了后槽牙道:“让开,好狗不挡道。”
通房轻笑一声,挑了挑眉。
她至今也没个名分,就这么不清不楚的跟着卢临,原本还想着母凭子贵能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但那个孩子没能留住,卢家人自那以后也没再提过要升她当姨娘的话。
她几次旁敲侧击,也未能如愿以偿。
卢临虽宠幸她,可这些日子府里又七七八八来了好几位通房,从来都是新人胜旧人,若是她再不能挣个名分,恐怕这往后的日子只会更难。
每每想到这,她都恨极了苏意韵。当时大夫替她诊脉时虽然说了胎象不稳这胎或许保不住,但并没说立刻便会保不住,至少也该能撑到她被擡做姨娘的。
若不是苏意韵那日突然闯进来一通乱打,让她受了惊吓,而后又怕被赶出府去寻死觅活了一番动了胎气。
她的孩子可没那么快就流了。
她也早该是侯府里正经的姨娘了。
想到这,她扶了扶自己头上别着的金钗凑到了苏意韵身边。
“姐姐,您这些日子没回侯府,定然是十分操劳吧。可憔悴了不少,瞧着像是老了十几岁一般。”
“您本就生不出孩子,眼下又年老色衰的,可怎么好?”
“我听闻您娘家落了难,被削了爵位,您的日子一定很难挨吧。世子说了,只要您乖乖回府认错,并将带走的嫁妆一并带回来,便可以既往不咎。”
“往后侯府,还有你一口饭吃。”
苏意韵攥紧了拳头,早已压制不住自己想打人的心思了。
“我家落没落难,同你有什么关系?凭你也配在这嘲笑我?”
她几次调整呼吸,在心里默念心经,努力劝自己平复心情,谨记妹妹和祖母的话,绝不可在外头冲动鲁莽行事落人话柄。
见她不为所动,从前炮仗一般一点就着的脾气,此刻竟能忍受自己一个往日里比她低贱百倍之人的嘲讽,通房意外地看了苏意韵一眼。
眼睛转了转,心底里又生一计。
原本,她是想激怒苏意韵对自己动手,自己先忍着挨她几下打,等人瞧见了是她先欺辱自己在前,她再伺机将她推下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