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未改变
话音落下，长久的寂静。
好像连轻微的呼吸声也无法听闻，明亮的灯光从头顶落下，给少女昳丽至极的面容打下分割的光影。
一半隐没黑暗，一半处于光明。
片刻后，戚九夭摇摇头，郑重的声音打破了无言的沉默，“抱歉云老师，我不太懂您在说什么。”
“没关系，我会把我知道的全部告诉你。”
一向冷肃的女人也没有露出太多表情，长发依旧被高高挽起，显出一如往日的一派干练和利落，“如果你愿意，就跟我来。当然，你也可以拒绝知道，继续当一位普通的学生也是很不错的选择。不用担心，总长那边我自然会去解释。”
戚九夭想了想。
好像只有数秒，但也好像过去了几个世纪那样漫长。
纷乱的思绪闪过穿来前的画面，闪过自己阅读过的“剧情原文”，最后定格在之前升级时见到过的“书页”上。
没有让云宓等太久，戚九夭主动朝前跟上她的脚步。
见到她的举措，云宓反倒停驻原地，直到戚九夭赶上来和她并肩站在一起时，她才以一个微小的幅度抿起唇角，轻轻叹了口气。
两人走进一个小房间，没有太多乱七八糟的装饰，面前木质桌台上摆放着特制的黑金色光脑，但是处于一个息屏的状态。
拉开的座椅，两人都没有坐下。
那瞬间的一点恍然好像只是戚九夭的错觉，云宓照旧一丝不茍地郑重伸手致意，根本没有把她当做一个刚上学没多久的一级生。
“重新自我介绍一下，云宓，安全局作战部部长，本次‘清缴七神计划’特别行动小队长，对外身份为宇宙第一学院《污染兽研究学》授课老师。”
停顿了两秒，云宓开口：
“也是安全局特选的，【世界之书】的观察人员。”
戚九夭眨眨眼，表情未变，握上云宓的手摇了摇，“老师，这个【世界之书】到底是什么东西？”
没有变化的称呼让云宓再度有些恍惚。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学生，忽然觉得要说的话都变得艰涩了起来。
“简单来说，它是一项不同于我们固有认知的特殊能力。它不是异能，非要形容，更像是一种烙印在灵魂上的特定身份。”
“【世界之书】顾名思义，它记录了我们所处宇宙已经发生过的所有事件，以及未来会出现的所有可能。完整的【书】就像是一张编织好无数命运组合的巨网，被这个身份加持的人可以随意窥探——甚至，加以更改。”
云宓将重音落在最后四字上。
“如果只是像预知这么简单，当然不足以引得各方势力去追查这个【世界之书】。据我们的研究和推测，它最恐怖的一点，正是作为被【书】选中的‘先知者’，如同造物主一般随随便便让万物生灭，他可以通过更改【书页】文字，以此来控制整个世界的运行轨迹。”
“那时，人们才是真正渺小的蝼蚁，所有努力和反抗在他的寥寥文字下变得不值一提。”云宓闭了闭眼，“万物运行都有规则，放任【世界之书】不管，是会乱套的。”
这岂止是恐怖和乱套。
戚九夭睁大眼。
简直是灾难。
试想一下，一个人随手写几句话几个字，就能轻而易举地决定一件事物的最终走向，或者上千万人命运的结局。
那不就是纯纯的小说家照进现实吗？
甚至比那还要疯狂。
既定的运行轨道，全看所谓的造物主的善恶一念。
尽管本身并不属于这个世界，戚九夭依然控制不住抖了抖头毛。
但她想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不过，你们怎么确定我是【世界之书】的代行者的？除了【刀剑精通】，我没有觉醒任何其他东西。”
事实上确实如此，唯一特殊的，只有升级时那两次莫名看到的东西。
但戚九夭记得清楚，当时的文字全是与她的经历相关，与其说是规则预言不如说是一本第三视角写的她的自传，根本没有别人的……
不对。
那本“小说”！
戚九夭一个激灵。
真的只是一本普通的星际网络小说吗？
没有作者，莫名出现在她的光脑里，世界观的构架和她原先的世界高度重合相似，791和戚九夭千丝万缕相近的联系。
甚至像极了导致她穿越的诱因，罪魁祸首。
戚九夭感到些微的悚然。
一切的起因，不会真就是因为她看了本小说消遣的缘故吧！！！！
“看来你是想起了什么。”
云宓从戚九夭罕见的风云变幻的表情与瞳孔中，读出了一些信息，有些无奈地叹了声。
“不过你的疑惑，我还没有解答完——【世界之书】其实不止选择了你，只是最终的代行者只有一人。”
戚九夭回过神：“嗯？”
“就我所知道的，很多特殊之人，精神海中都有一种【书页】，像是【世界之书】的缩略版，上面记载着预言的重要信息，只能看，不能写。因为不是完全的代行者，所以目前就我所知，还没有人能够拥有逆天改命的力量。”
戚九夭哦了哦。
完全版才可以。
但只有一部分【书页】的话，比如曾经的乔郁郁，有所预知，提前做出行动和防范，也很可怕。
“以及，目前的另一已知情报——【书页】的拥有者之间，可以通过吞噬融合来增强能力，但真正的代行者拥有最顶尖的绝对力量，只能拉拢、利用、毁灭，无法取而代之。”
云宓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向戚九夭，“【书页】会提示他们【世界之书】的落点，不会明说，但那些已经习惯于【书页】存在的，总有办法找到相关的线索。”
“哦。”戚九夭眨巴眼，替换了一下关键词，“想办法找到我，要么拉拢我，要么杀了我。”
“……直白地说的话，是这样。”
云宓道：“而除了你以外的，还有一人，不，准确来说一样异能十分棘手。据我已知情报来看，他的异能和【书页】融合的极为紧密，而且目的不纯，在多方组织之间辗转，就是不知道他具体的……”
“啊，我知道。”戚九夭举手。
她没有怎么犹豫就把关朔的事情和盘托出。
共享敌人，何乐而不为？
“……”云宓难得露出震惊的表情，“那小子，穆红裳最开始接你进学院就遇上过了吧？原来是他。难怪最近中央星系的异动这么频繁。”
“【空想笔记】似乎没有完全开发完，除了你说的那几点以外，其余具体能力还不清楚，不过，这一点很重要，谢谢你告知。”
“不只是关朔，他周围的人行迹都十分奇怪。”戚九夭补充提醒。
大约因为异能的缘故，戚九夭总觉得关朔和那本会说话的书身上透露着一种奇怪的违和感，似乎还有什么疑点没有被发现。可惜没有具体证据，戚九夭也没办法佐证自己的猜测。
云宓颔首，停顿了片刻。
“关于【书】，以我的权限就知道这么多。但关于你，关于为什么会选中你……”她垂下眼帘，“抱歉，这些事情，或许只有总长才能知道。”
戚九夭认真地凝视着云宓，忽然问道：“云老师，为什么要诚恳地告诉我这些。”
云宓不明所以：“嗯？”
“我是被选择的，蒙在鼓里的人。这种事情，让被选中的那个人一无所知地走下去，才是最好的，不是吗？”戚九夭一点也没有卡壳地直白讲出，“你作为我的老师，我很信任你。你就算什么也不讲，只是按照这样的关系进行，我就在无知无觉中按照你们期待的那样做了，不是吗？”
戚九夭也不傻，安全局的暗部，就目前来看，只要戚九夭不自己作死，他们的主要言论风向就不会引导着主动对她采取暴力政策。
那按照他们的行事风格和权威，大可以在戚九夭一无所知的情况下，由云宓和明心潜入学院，带队授课，在合适的机会下伸出暗部的橄榄枝。
“知情者可不全是你想象的那么伟大，安全局分为明暗两部，知晓内情的高层总会有人主张在查清真相前线彻底毁灭【世界之书】永绝后患。可你也说了，我是你的老师，虽然只是一项为了【书】设立的身份，我也不想辜负这份来自于你的信任。”
“我认为，将你以一无所知的状态推上这个位置，让你背负上所谓的责任，是不公平的。我不会允许他们对我的学生这样做。”云宓平静地看着戚九夭，目光微动，“你有知晓的权利，也有反抗的权利，而无论哪一种——”
“作为老师，我都会支持。”
面前高挑的女人在讲出这句掷地有声的话时，身姿依然笔挺，表情一如既往的淡然，就这样亲口讲出赌上立场的决定。
连戚九夭也难免愣怔了片刻。
但很快，她抿起唇瓣，掌心抵上自己心脏的位置，露出浅笑。
“谢谢云老师，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