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九夭还想再补一剑，脚下传来极速颠簸的气浪。
“哎哎！”她来不及插剑站稳，狂暴的罡风一巴掌将她从青鸾的背上狠扇了下去。
混乱之中，一根纤巧的青色鸟羽闪电般窜进戚九夭的右臂。
“砰！”
戚九夭炮弹似的被拍到地上，肋骨传来清脆的断裂声。
剧痛袭来，戚九夭猛地呛咳出一口血，眼前涌出一阵阵黑雾。
F打D，还是有些费劲。
戚九夭想借着流光撑起身子，身子忽然一歪。
体内忽然爆发出另一种从未有过的陌生疼痛。
仿佛从她的灵魂深处滋生，附骨之疽一样撕扯，吞没她所有的情感和理智。
戚九夭的身体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本就不平静的精神海更加汹涌叠荡。
离她最近的青鸾一顿。
青光一闪，化为半兽形态的4号猛地振翅。
这一回，从未有过的呼啸飓风将训练室全部笼罩。
所有人的视线被大片青绿色能量渲染，场内场外无一例外被波及，连监控中的影像都模糊了起来。
骂了句脏话，脸颊被划出血痕的5号仓皇躲避，“4号在干什么！”
和外围的混乱截然相反，风眼中一片诡异的平静。
后背伤口狰狞，半人半鸟的少女面容苍白，一步步逼近戚九夭。
距离戚九夭还有几步的距离，4号扬起手臂。
鸟羽锋利，每一根都像是可轻易夺人性命的刀片。
但4号没有马上动手。
像是劝诱一样，沙哑质感的女音传来：“还有什么压箱底的能力，再不用可就晚了。”
“哼……这是你逼我的。”
4号欣慰听见这样充满反抗精神的回应。
下一秒。
原本还一脸隐隐痛苦的女孩蹭地跳起身，十分有活力地窜出，几秒同她拉远。
“？”
“干嘛，三分钟没到呢！”
疯狂跑圈的少女大叫，“怎么，你有意见？”
4号：“……”
亏她耗费巨大能量搞出这个飓风，本以为能看到什么意料之外的东西。
结果……
结果就这？！
饶是4号也几乎要维持不住面部表情。
深吸气，4号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xue，几个前冲步追过去。
见她没变鸟，戚九夭放下心。
她猜对了。
4号耗损太多，为了尽快恢复后背的伤，现在已经不能完全兽化了。
那正好。
戚九夭忍住剧痛，光明正大地抡动双腿呼呼飞跑，像是奔腾的仓鼠，丝毫没有不好意思。
反倒把逃命的狼狈跑出了戏耍的潇洒。
于是飓风散去，看清景象的实验体们再一次目瞪口呆。
他们接受过的所有训练中，似乎并没有包含“逃跑”这一项。
更别提还是这种坚持不懈的逃窜。
“看这只会逃跑的丢人样子，我都替9号害臊！”5号两手拢成喇叭，“怂包！干啊！只会躲不如滚回垃圾星当老鼠！”
“就是！刚不是很牛的吗！”嘘声此起彼伏。
同组的声音却有些不同。
“但是她好像，几乎每次都能正巧避开4号的攻击？”
“能逃成这样，也算是本事。”
每次当他们以为戚九夭必然会被砍到的时候，她总能以一个意想不到的角度扭开，除了姿势滑稽了一点，但胜在结果完美。
看着鸟羽一次次机同她险险擦过，他们比戚九夭还紧张。
忽然，倒计时的提示声响起。
上一秒还闹哄哄的训练室陡然安静下来。
只有一人幽幽哦了声，“看来，三分钟快到了。”
……
“我是要和你打架，不是来玩追逐游戏的！”4号喘着粗气瞥了眼时间，声音居然罕见地多出了一丝无奈，“多少再拿出一点新奇的东西给我看看？”
“不要对得不到的东西那么执着嘛。”
体内伤口和那股剧痛已经几乎到达顶峰，戚九夭还有心思叭叭。
不过，她也确实不打算逃了。
耳后捕捉的风声传来变化，戚九夭面色一凝，就地一滚，险险躲过。
等她再擡头，十八道青色的影子已经连成眼花缭乱的一片。
满眼飞羽缭乱，虚实交替。
别说4号的本体，就连下一道攻击从哪里窜出都无从辨别。
“……”戚九夭吐出一口气，表情不变。
4号在最后时刻打算用点强硬手段也算是在她意料之中。
就像在最开始，她就读出对方瞄准自己的那股异常强烈的探知欲一样。
不明就里，但无比准确。
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挑战，她当然有拒绝的权利。
但是嘛……
戚九夭将重心换到远离伤口的一边，又握紧剑柄，手臂微曲，目光平静地将全部的青影收入眼底，就像曾经无数次对敌那样，摆出她最闲适舒服的姿态。
而与表面的平和不同，戚九夭越来越亮的眸子无疑昭示着，她血液中的嗜战因子已然彻底沸腾。
恰逢重新觉醒能力。
又难得碰上兼具实力与个性的可爱对手。
堂堂帝国之刃真的很难拒绝一战！
面前纷乱的影子骤然变幻身位扑来，虚实交替的能量同样也汇聚成锋锐的尖刺，戚九夭丝毫不惧，大喝一声箭步冲上前，握在手中的光刃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夺目光芒！
纤瘦的手臂急速挥舞，带起模糊的虚影，几乎将面前的空间都扭曲碎裂。
这是一场丝毫不弱于异兽的风暴！
随着戚九夭的动作，明明是极具科技的光能武器，在此刻却迸发出了古武才具备的厚重威压。
足以将地面都切割开的飒飒剑气，有如实质，几乎能肉眼可见那逼人的寒光。
4号的攻击落了上来。
刹那间，如刀的羽毛碰撞在光刃上，能量不断炸开，急促密集的声响犹如一首狂放不羁的战曲，狠狠敲击在所有人的心头。
[剑气狂歌]
强攻，强速，动若疾风，威力更是犹如惊雷骤雨般大开大合。
这是异能。
更是刀剑在戚九夭手中产生的独特魅力！
训练室的人全都呆住了。
5号更是连眼珠子都像是要瞪出来一样。
明明是跨越两极的差距，呈现出的战斗画面却是惊人的酣畅，让人头皮发麻，连灵魂都忍不住地发抖。
“轰！”
气浪震开，一东一西弹飞两道人影，将围观的实验体们也波及了个踉跄。
他们的灵魂好像就在此刻被打回了身体。
余烟还有些遮蔽视线，找回自己脑子和舌头的他们还心有余悸。
“天啊，这阵仗，都打到咱这边来了。”
“还差点到三分钟，怎么说？”
“呵呵，勉强算个平手而已。”
“而——已——？！别开玩笑了，能挡下4号这么多轮就足以说明很多了！”
“就是，9号好牛！换我我第一回合就趴下了！”
所有人都在为这个意料之外的平局惊叹，或者说震惊但死不承认。
勉强拖着残破的手臂从地上撑起半个身子的4号也是。
——撑过三分钟，她居然真的做到了。
隔着老远，她眯眼瞅着那道让她无数次探究凝望的影子。
那道影子也和她一样，或者说还要更差点。
只在地上慢慢蠕动，一时还爬不起来。
可惜她想知道的东西，这次只勉强试探出了个连皮毛都算不上的轮廓。
但没关系，该做的都做了，她往后还能了解到更多。
而且最重要的，这一场对战，也并不让她感到……不快。
或者说恰恰相反。
她的心脏反馈出许久未曾有过的别样的情感。
身体已经完全脱力，4号眼尾的飞羽纹路彻底黯淡。
脑内紧绷的弦放松，4号长舒口气。
等一会就宣布9号获得胜利好了。
目光下意识落到还剩不到两秒的倒计时上。
无人想到，变故陡生！
刺破空气的微响，原本被弹飞到远处的流光，剑身像是被看不见的手提起操纵，凭空以迅雷之势急速刺来！
“什么？”
陌生的寒意窜起，4号僵在原地。
完全被当做猎物死死锁定！
捕猎者的视线落到她的身上，而僵硬发冷的身躯像是被冻结了一般，完全做不到一点闪躲！
只能在这无人料到的时刻任她宰割！
4号大脑一片空白，紧缩的瞳孔呆滞望着即将夺取自己性命的光点。
恰在此刻。
“叮——”
三分钟计时结束！
同一刻，流光的剑尖刚好停留在4号咽喉前一寸的位置。
不多不少，连剑气都没有波及到4号身上半分。
随后就像是突然泄了力气，啪地掉落在地，湮灭了光。
前后凑巧得，不知是被时间所限而不得不退却；
还是本就被精准把控，所需的能量恰好竭尽于此，不多不少。
一片死寂之中，有慢吞的脚步声响起。
一瘸一拐地朝呆坐在地上的少女走去，戚九夭捡起流光，嗓音依旧平静。
“训练室也好，真枪实弹的战场也罢，不到最后一刻，绝对不要对你的敌人放松任何警惕。”
“不论将来你我身处什么立场，我都希望你能记住这一点。不要因此丢掉了宝贵的性命。”
“……”
4号沉默垂着目光。
一只脏兮兮的手伸了过来。
4号擡头。
对上一张布满鲜血和汗水，但笑容无比灿烂明媚的面庞。
“还有，能和你打这一架，我超爽。”
只在说这句话时，少女的音调才显露出属于她的活泼，表情也是。
像吃到糖果的小孩子。
按住跳动异常快速的心脏，4号面无表情地搭上那只手，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