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痒
艾夏任由纪风把她拉到任璐订好的包间。
不知道是不是中途遇到的插曲，服务员小姐姐热情中带了点戒心和谄媚，时不时的偷摸打量，大概好奇艾夏和杨硕之间的关系，但都被纪风冷着的一张脸挡了回去。
“两位贵宾，你们订的包厢到了，如果有什么需要——”服务员勉强扯着笑，扭扭捏捏的说道。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砰”的一声，幸亏她反应及时才没有被迎面甩上的门撞到鼻子。
“哎，神经病啊。”服务员一改刚才的热情，摸着鼻子一副泼妇样，对着包厢的门虚空踢了一脚，才骂骂咧咧的离开。
任璐订的是个中等大小的包厢，内部陈设和其他的KTV差不多，不过更加崭新，墙壁上挂着伪造的世界名画，配合着土豪式的装修，高雅中透着低俗，装逼中带着小清新，非常能够感受设计师精分的气质。
艾夏没有开灯，任由自己走向黑暗，好像这样才能让她感觉安全。
同时，黑暗也仿佛一个开关，开启了她心中的阴暗，关闭了面上强撑的镇定。
她大概已经猜出纪风能够和她前后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一路上，虽然她整个大脑都是虚空的，可理智还在，这残存的理智及时制止她作出某些危险的、伤害自己的，以及无法挽回的事情，同时警醒着身边可能存在的危险。
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越是不顺低谷的时候就越要注意，尤其眼下艾夏输不起。
她早就察觉到有人始终同她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尾随。
若是往常，她一定会想方设法的摆脱，然而不晓得是不是被夏霜刺激到了，愣是生出了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情绪，堵着气不曾回过一次头。
可奇怪的是，即便如此，在选择路径上，她还是会特意避开人迹罕至却节省距离的小路，故意选择需要绕路可人多的大路。
手机开启，时刻处于能够快速报警状态。
这让艾夏对自己很无语。
还不到十六岁的年纪，却连肆意妄为的机会都没有。
一辈子理智，一辈子趋利避害，一辈子装腔作势，艾夏一时之间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她觉得自己本该担心纪风的——
他看到了多少？
他知道多少？
他又猜到了多少？
……
可是眼下，黑暗放大了负面情绪，像是一朵厚重的阴云压在艾夏头顶，然后幻化出锋利的爪牙，迎面扑来，横行无阻，让她避无可避，再无暇顾及其他。
她明明知道她会回家……
她明明知道她会看见……
她是故意的吗？
……
可是，不值得啊。
为了她那样的人不值得啊。
你不是早就知道她是什么人了吗？
她本以为自己早就对夏霜失望，早就对她死心，可是当真正面对时，还是会委屈、会失望、会愤怒。
艾夏发现残留的理智竟然没有办法控制住汹涌而来的情绪。
这让她在乱七八糟掺杂揉搓的情绪中冒出一股自我厌弃。
这股情绪来的异常凶猛，瞬间压倒了其他所有，如同雨后冒出的杂草，一发不可收拾。
她的胸腔中蓦地被一股酸涩的热流侵占，混合着无以名状的悲愤往上涌，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却在最后关头被强制压下。
无法发泄、无从发泄，最后混合着一股血腥气，燃烧着本就干涩的喉咙。
艾夏讨厌现在这样无能为力的自己。
无助、窝囊、任凭摆布。
不知道过了多久，艾夏才勉强平稳情绪，说出话来。
“风哥，能离开一下吗？我想要自己呆一会。”
话说出来才发现嗓音嘶哑的吓人。
这是她现在唯一能够表现出的坦诚和软弱了。
而这些对于纪风而言就够了。
他默默的注视了一眼沙发上背对着他，紧紧抱着行李箱埋着头勾着背的女孩，像是穿越时光看到了曾经无能为力却依然不肯露怯的自己。
倔强，坚强。可她越是这样就越是让他心疼。
然而纪风终究是懂艾夏的。
那么骄傲的女孩，从来都只有她看别人热闹，她安慰别人，她充当救世主的份儿，怎么可能会容忍别人看她的笑话？
更何况涉及的是最想要隐瞒，最不想要人窥探的“家丑”。
那和平时的小打小闹不一样。
那是万般因果的“因”，是一切苦难和罪恶的原罪。
虽然心里还是会有不甘吧，得到了男朋友的名分又想要特殊的待遇。
不过纪风知道，他要给艾夏时间。
他答了句“好”。
开关门的瞬间，瞥见走廊上微弱的光倾斜着打在女孩的身上，女孩半边身子隐藏在黑暗中，像是被晃了眼，更深的低下了头，整个身子蜷缩在一起，微微颤抖着，看起来单薄而可怜。
在门关上的一刹那，纪风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幻听，他恍惚听到女孩轻声道了声“谢谢”。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任璐才到，来的不算晚，卡在KTV上人前。
纪风也免于被过往的人频频观看。
不过他叼着烟靠在包厢门外的颓废模样还是成功的吓到了任璐和何宇。
“风哥，你这是受什么刺激了，怎么烟都抽上了？”何宇睁大了眼睛，一路小跑过来。
纪风才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把嘴里的烟点上了。
明明连打火机也没带，难不成是找人借的火？可偏偏大脑清空，记忆像是被洗涤，一片空白。
纪风懒得理他，快走了几步到垃圾箱上使劲碾灭了烟，烟灰把白色的小石子染上了一层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