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谢谢气血上涌,怒视着月神正要开口,却听她补充道:“尤其是孤辰。”
这话倒让方谢谢一愣。他一直以为孤辰安静内向、与世无争,可听月神此言,竟像特别警惕着她,难道真有什么隐情是他不知道的?
见他眼中透出探询之色,月神眸光愈加锐利,冷声说:“因为——”
一顿。
“——她是我的情敌。”
“………………………………………………………………”
方谢谢整个石化在那里。短短几分钟内情势转折太多次,他的脑子竭力想跟上那种变化,现在终于缠成了一个死结。
——她、她说什么?
——她到底说了一句什么?!
月神仍是那种可怕的表情,语气冷得像在讲鬼故事。
“十年前,我还是个小姑娘,心中仰慕星宿,星宿却只和鸦煞要好,甚至都不肯当我的引路者。我难过之下,只好选了太阴……”
——所以你到底有什么损失!
“……后来,鸦煞死了,星宿行踪不明,我也渐渐地成了刻夜楼实际的首领。我本来以为,过去的事情都结束了,没想到,由于你,一切又被翻了出来。”
——那还真是对不起!
“其他也就罢了,毕竟过了十年,时过境迁,许多事都不同了,可这时我竟然得知,鸦煞还活着,就活在孤辰的躯壳中。”
“于是你就找个借口把她关起来吗?好幼稚啊你!”方谢谢终于忍不住了,抱头大叫。
月神却摇摇头,神色虽没那么冷了,目光却比刚才郑重了许多,“软禁孤辰,当然是因为不许她去救笑君子。笑君子的心因仇恨而腐烂,十年来,他肆意妄为、四处树敌,许多做法在组织内都颇招非议,即使没有你引发的那次事件,他的末路也不远了。若非如此,你败得他那么难看,我们怎会对你不闻不问?你真的以为我们都不要面子吗?若不是因为笑君子早已恶名昭彰,处罚他比报复你更有利,你我现在就不是在这边友好闲聊的关系了。”
听着她的讲述,方谢谢逐渐恍然,许多埋藏心中的疑惑都得到了解释。
月神说到这里,却是话锋一转,“要处罚笑君子,孤辰是必须跨过的一关。若是从前的孤辰,恐怕会不惜一切代价去救笑君子,但实际上,孤辰自从遭到软禁以来,一直非常安静,甚至她一开始得知自己将被剥夺自由时,都没做出什么像样的抵抗。”
“欸,这是为什么?”方谢谢还以为孤辰现在每天都在计划越狱呢。
月神沉默了一下,才轻声说:“大概,孤辰心中只有盲目的爱,鸦煞却真正知晓爱为何物。”
方谢谢的心微微一颤,想要开口,千言万语却都堵在了喉头。
月神望着他露出了微笑,笑容中有着前所未有的温柔,“所以,我觉得,如果是现在的孤辰,给她自由也无妨,她自然明白什么是应该做的。”
“真的吗!”方谢谢惊喜地擡头。
月神点点头,似笑非笑道:“当然了,她是我的情敌,要放了她我可很不情愿,但你若拿一样东西来换,那就另当别论了。”
“什么东西?”
月神没有说话,只是伸出一根手指,指住了他的胸口。
方谢谢一愣,心想,指着我是什么意思,难道她真的想招我进刻夜楼?可他心念一转,陡然意识到另一件事,脊背顿时发凉。
——不,她指的是我带在身上的……虚空。
想到一枚虚空在天都市引发的风波,方谢谢顿时心生迟疑。眼前站着的是刻夜楼的首领,战力冠绝黑夜,心思深沉难测,谁也不晓得她拿了虚空是有什么打算,就这样给她真的没问题吗?
想着想着,他情不自禁擡眼望她,映入眼帘的是一双亮若星辰的眸子。
星星太远,站在地上的人永远不知道它们的表面是尘土还是冰层,是毒气还是暴风,更不知道它们耀眼的光芒是否遮掩了不堪的斑痕。但有一件事,方谢谢是知道的。
星星不会背弃自身的轨道。
月神的轨道,当她面对无垠森林,掷地有声“我是你永远的对手”时,方谢谢已经看到了。
他吐出一口气,伸手入怀,拿出装着虚空的金属盒,递到月神面前。
月神却叹息一声,也不去接那盒子,只是望着他遗憾地问:“这么说,你真的不想加入刻夜楼吗?”
方谢谢一呆。
——啥,我又误会了她的意思?!
不等他想清楚,月神突然一笑,轻巧地抓过金属盒,抛起,接住,眨眼笑,“哈,这个也勉强能代替一阵吧。不过,我可不会放弃你的,做好觉悟等我的死缠烂打吧!”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在方谢谢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广播中传出了提醒乘客登机的通知。师玄同正好打完电话,朝这边招手示意该走了,端木也拎着行李站起身。
月神又是一把勾住方谢谢的脖子,半强迫地拖着他走向登机口,“走了,回家!”
“我自己会走!”
人流缓慢而有序地流向登机口,即将飞往天都市的大型客机候在空桥另一端,湛蓝天空上浮着缕缕薄云,微风吹拂着人的脸。
对于尘埃落定的一天而言,这样的天气再适合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