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桑原本正笑眯眯地和他说着些什么,村民就当没听见一样自顾自带着他们开门,在看门牌号时就无意间擡起了头。巴桑声音顿时消失了,面色陡然一变:“多吉,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说要去定日,去哲罗巴雪山当向导吗!”他的声音里满是不可置信。
这句话他是用普通话说的,所以所有人都听懂了,又跟着惊了一下:巴桑向导在这里还有认识的人?
原本对巴桑一直爱答不理的村民——也就是多吉,这才微微擡头,回答巴桑,态度很自然:“巴桑?我本来就是噶热村人,以前说要去定日,不过是年纪小不懂事说的玩笑话,现在长大成人了,当然还是要回家里帮忙。”
巴桑还是一脸不可置信,却不再说话了。多吉领着人走到各自房间门口,慢慢道:“你们就住这里吧,晚上千万不要出来,现在你们收拾完了的话,可以出来看看,当心,不要破坏这里种的草药。”
他的普通话也还算流利,比巴桑更流畅自然一些。说完,他就转身下楼,并不多留,只有一行人在他背后面面相觑。
“啊!呕——咳咳咳!咳咳!”他们背后忽地传来一声有些惊恐的尖叫,之后便是干呕声,是丁欢颜的声音。她一手扒着门框,一只手捂着嘴,本来提在手里的旅行包已经摔在了地上。
言潇最先冲了过去扶住丁欢颜,一边给她顺气,关切道:“怎么了,要不要喝水,我给你擦一下……”
丁欢颜半个人靠在言潇身上,捂着嘴的那只手慢慢伸出来指着墙面,声音逐渐镇定下来,只是还有点克制不住的抖:“你们看那儿!”
墙上挂着不少民族风情强烈的饰品,比巴桑家门口有过之而无不及,却令众人一瞬间背后冒出冷汗,心都凉透了,或者说就是太有“民族风格”,才更让人感到害怕。
色彩艳丽的唐卡历久弥新,微微泛黄的骨笛莹润生光,铃鼓流苏嵌黄金……它们无一不是极为精湛的工艺品,但再美也不能掩盖它们的本质:人皮唐卡、人腿骨笛、人皮鼓……无一不邪性的厉害。好在床边水杯与烛台都还是正常物件,不然这地方真是没法待了!
哪怕是提前有了心理准备,众人也是心里发懵,除了言潇与隔壁哲学专业的金云,在场众人都可以说是专业人士,都很明白这些“装饰”的意义。以人作器,从道理上说是很高规格的法器,一个重要作用就是令修者体会生死无常,破除对轮回的执着……当然各界承不承认就是另一回事了,这些毕竟是以人为原材料,不是什么人都能接受的。但就算规格再高、意义再重要——谁家好人会把法器随随便便挂在招待所的墙上?也太惊悚了!
就连本地人巴桑都有点难以接受。
贺宇忍着因为极度震惊而造成的眩晕,慢慢走到那幅唐卡下,说:“这些会不会……是仿制的?就算是□□徒也不会把法器放在招待所吧,不应该都放在寺庙中吗。”
状态最好的就是刘黎,他收起扇子走到贺宇旁边,背着手打量墙上的“装饰”,并没有直接接触,片刻后道:“这些是真的,并且……很新,历史不会超过六十年。我是说原料死去的时间。”
“这么精确?”贺宇惊了一下,眩晕感更重了,六十年是什么概念,这些法器都是在建国后做出来的!而以活人为材料制作法器有悖人性,在建国后就已经全面禁止了!
噶热村私下制作人骨法器……
巴桑的表情很难看,喝了好几口水后才说道:“还有多吉、多吉他不该在这。他也是一个高山向导,和我同班同届,我们还是一起参加的高山向导考试。”
刘黎:“人各有志,谁说他通过了考试就必须要当向导呢。”
巴桑喘着气把后半句话说了出来:“我以前也来过噶热村好几次,从来就没见过多吉!而且多吉是孤儿,怎么可能是噶热村的一个普通村民!”
房间内一时寂静,落针可闻。
刘黎原本还算镇定的神情一变:“不好,你认出多吉,恐怕我们已经暴露了一半了,我们今天晚上就走!”
巴桑的脸“唰”一下变得苍白:“对不起,我知道这里有问题,我就该当做没认出多吉的……”
所有人心里都很沉重,但是并没有人责怪巴桑,这种事情谁想得到呢。过了一会,队伍里最沉默的金云这时小声道:“那我们现在要不要出去看一下……说不定我们还没被发现呢?就当作我们什么都没发现吧,不能坐以待毙。”
“对!金云说得有道理,只有多吉一个人送我们来,他们总不可能实时监控我们吧。巴桑向导,你觉得多吉……”
巴桑神色阴晴不定,眼睛眨了几下,声音里带着愧疚:“我不觉得他有恶意……他好像在提醒我什么,他让我们晚上不要出门!晚上是不是会有危险?这里种的药材是不是也有问题?”
刘黎微微点头,算是认同了巴桑的话,于是几人又商量一番,便决定暂且装作无事,就当自己是普通游客,出去看一圈打听打听消息,晚上再想办法直接离开。
这鬼地方谁爱留谁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