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鬼影很快就消失在了风中,苏磐脸都沉了下来,对赵四道:“飞符召将,去通知孟司公。”
又转身一把拉起疼痛上涌、整个人半倚着展柜喘气的谢明息,不由分说就把人往背上一扔,再随手抹去展柜上残留的印记,往紫霄观而去。
“师兄,监控……”谢明息哑着嗓子弱声道。
“无妨,有阴气煞气相冲,拍不下来。”
……
何青青早已离开,青碧色的茶盏荡漾着冰凉的残茶,小貍花缩在桌脚边上打呼噜,毛茸茸的身躯一耸一耸,显然睡得正酣。
谢明息被苏磐扔进卧室,过了一会,苏磐手里拿着一盒药回来,香气极为氤氲馥郁。
药膏被装在一个做工颇为精致的小木盒里,苏磐居高临下地瞅着整个人缩成一团的谢明息,颇为高冷道:“你是自己脱,还是我给你脱?”
谢明息心说自己伤到的地方都能自己处理,可吊死鬼那一根麻绳后劲居然不小,冻得他话都说不出,只一个劲儿地打战,牙齿都哆嗦了,不知道的怕是还要以为他在打摆子。
见谢明息不回答,苏磐又瞅了他一会,给他脱了鞋撩起裤脚,一只手放上去。苏磐的手向来是不怎么热的,可这会偏偏像是燃烧的碳,把那残留的阴冷给烧了个干净。
捂了一会儿,苏磐放下手,从木盒里沾了药膏,顺着谢明息脚脖子往上推。谢明息天生就不黑,又怕冷,连夏天也是长袖长裤,一身皮肉就更白,此时皮下出血,泛起一片青紫,更是白得触目惊心。
谢明息整个人缩得更厉害了,不过这次不是因为冷,是痛的。
——苏磐拿过来的药很好闻,可一涂上皮肤,简直又是又热又痛,根本就没法说!
涂完了脚脖子,苏磐又提溜着人把上衣解开,手腕的擦伤暂且不提,谢明息从肩胛到脊背已经是连成一片的红肿青紫,碰一下全身都跟着抖,显然是痛得不行。
“师、师兄……”
苏磐沾着药膏的手一顿,冷声道:“你不打算处理?”
谢明息哼哼唧唧:“反正过几天就会自己消下去,不用管……”
苏磐手下又加了两分力,痛得谢明息“嗷”一声叫了出来:“师兄师兄师兄停停停要死了!”
苏磐动作不停,一边推药一边道:“只修性,不修命,万劫阴灵难入圣。”
谢明息继续哼唧并不回答,等涂完了药,又给手腕消了毒缠好绷带,这才从胸口掏出一枚折成三角,用胶皮封住红线穿好的黄符。
苏磐收好药箱,眸色渐深,一只手擡起又放下:“你知不知道今天究竟有多危险!”
“唉,这不是没想到吗……”谢明息想挠头,却扯到了伤处,表情一皱又放下了。
他扯出那枚护身符喃喃道:“我都没想到它还能发挥作用……更想不到陈馆长,不,陈天石一直都是抱着这种心思在我身边的!”
想到陈天石的眼神,谢明息又是一阵恶心:“这感情是想把我当唐僧肉吃了呢,之前对我那么照顾,是养猪啊?”
养到白白胖胖就能下锅吃了,简直细思恐极:“鬼生前不也是人吗,相煎何太急啊!”
苏磐接过已经颜色暗淡的符纸,摩挲道:“它居然有用……可你的护身符与本命法箓却不曾生效,金光咒也无用,这是哪里来的?”
“我爸妈说,这是我刚出生那会,一个云游的老道士说我与道有缘,送给我的。我不太清楚。”谢明息说得不是很有底气,“反正我爸妈几乎没怎么带我进过寺庙道观,我以前也没怎么遇到过这些事,一直就没放在心上。”
见苏磐微微露出疑惑的神情,谢明息继续解释道:“对,我觉得这双眼睛不一定是天生的,以前倒是还算安分,就没怎么见过奇怪的东西。大概是到我十二三岁吧,我记不清了,就开始朦朦胧胧能看见一些,但也对生活没什么影响。十六岁以后就更清楚了,所以我大学才会学这个,但一直也没什么问题。真正出事,也就是这几个月,我能看见它们,它们也能看见我——而且大部分对我表现出了食欲。”
他叹了一声:“如果早知道陈天石照顾我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死也不去凉山博物馆实习啊。”
陈天石伪装得太好,自己真的一点都看不出来他不是人,是鬼!
苏磐可疑地沉默了一下,也不知道是不是觉得自己这个师弟,乃至师弟一家着实缺心眼。
空气突然就沉默了,谢明息又把那道护身符拿回去,缠着纱布的指尖无意识地抠着胶皮:“反正我爸妈明天就回来了,我回去问问他们,对了师兄你……要不要去我家过年啊?”
反正师兄师父都不在,庙里也没人,闲着也是闲着,有些事也该和爸妈说清楚了。
苏磐还是沉默,谢明息继续抠胶皮保护套。
“嗷!我擦!”
胶皮抠着抠着就飞出了谢明息的手,谢明息忙不叠去接,可哪里还来得及,落在地上的胶皮与符箓已经“身首分离”了。
谢明息有点心疼地把二者捡起来,符纸有点散开了,他摊平符纸,正打算再折一次,视线就粘在了早已黯淡的符文上,怎么也挪不开。
记忆在脑海中翻涌,他几乎遏制不住内心的震惊,一扯苏磐的袖子惊呼道:“师兄!”
他终于知道出自吴道长的上清符箓为何总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了,因为他很多年前就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