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校长落座,并没有掩饰自己的失望:“禅师,谢同学只是……”
道行和尚却比杨校长直接得多:“谢施主,还请苏道长前来一见。”
……
谢明息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的,大脑宕机,停止运作,拿着手机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这种事情是自己能决定的吗!师兄又不是自己的召唤兽,打个电话说来就来!
道行和尚相当淡定,一双莲花似的眼平静地看着谢明息,等他做出决定。
谢明息的CPU烧了好一会才举起电量所剩无几的手机打算拨号,那边铃声已经响起来了:“你还在学校?待着,我过来。”
开了省电模式的手机屏幕骤然暗了下来,苏磐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
谢明息拿着手机,一时茫然到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道行似乎早有预料,淡然笑道:“那便恭候苏道长了。”
……
苏磐来得很快,不过换了一身不惹人注目的便装,头发也放下来了。看到杨校长与道行和尚都在场,言简意赅单刀直入道:“和尚你东西都带了对吧?走?”
又催了谢明息一声:“你也别愣着,跟紧。”
道行拨弄了一下佛珠,表示没有意见,倒是杨校长见苏磐那么干脆利落,甚至连一句多的寒暄都没有,还愣了一下,然后赶紧追上苏磐的脚步。
罗盘向来是风水先生必不可少的标配,苏磐手里提了个包,也没看罗盘方位,直奔白鹭湖。谢明息开始还有些不解,转眼也就想明白了,学校重建后摆的风水局不就是师父的手笔么!师兄清楚这些底细也不难理解。
白鹭湖旁芦草枯黄,白鹭南迁,比谢明息上次来时还要荒凉。一潭湖水墨绿,湖底水草飘荡,即使有上下河道连通,也像是一潭死水。
“苏道长,这……”
杨校长不明白为什么苏磐不去别的地方,最先来了白鹭湖。云水大学这些时日不太平,事故频发,好在没出人命,都被他压下去了。白鹭湖相对而言只出了谢明息那一件事,问题看上去远没有别的地方严重——比如那个又莫名其妙不见了的下水道井盖。
“风水一道,得水为上。师父当年依山势引河水开掘白鹭湖,藏风纳气,一是借活人生气消磨此地阴气、怨气;二是令学校人才源源不断,日后清贵;三是令学校广进财源,如此方有生生不息之相。”
苏磐一边给杨校长解释,一边俯下身,掬了一捧冰冷的湖水,仔细分辨着什么。
“阿弥陀佛,只是成败皆系于这‘水’上,罗道长当年布下此局,怕是也不曾想到会有如今的局面。”
“几十年后的事,有谁能想到?”
苏磐淡淡接了一句,随手扔掉飘在水里的那点暗绿水草:“好在发现得及时,能补救。”
杨校长不懂什么风水理论,但有苏磐这一句话保证,心立刻就放下来了:“能补救就好,能补救就好!苏道长,那我们现在就开始?”
苏磐没有回答,从白鹭湖起,一路沿河道上游走。道行摩挲着佛珠,每一颗菩提子都在他指尖熠熠生辉。
眼看着都快走出云水大学了,苏磐才停下来,点头示意了一下道行。道行虽然嘴上说着不通风水,对苏磐的意思倒是心领神会,将腕上那串佛珠褪下来。
佛珠一脱离道行的手,便有一道一道的金光逐一佛珠上亮起,仿佛冬日暖阳,转眼间驱散了湖边那种挥之不去的阴冷气息,好像连空气都清新了几分。
而这些光汇聚在一起,最后都指向河底的某个方向。
“杨施主,现在能找到施工队吗?河底有东西要挖出来。”
“啊?哦!好,好!我马上喊人来!”因为最近有翻新的计划,工程队是一直驻扎在学校里的,杨校长一个电话过去,没过多久就来了好些个校工,还开来了一辆小型挖掘机。
在苏磐的示意下,挖掘机最终挖出了一个被河泥糊成一团,几乎看不清本来面目的东西。苏磐眉头一动,也不嫌脏,从包里掏出一块红包认真包好,递给道行。
道行低诵了一句佛号。
“这、这是什么东西……”
“别问不该问的,就这样吧。”
杨校长还算有心理准备,只是有些骇然,不由发问。而那些校工看到河底挖出了这么一个东西,均是一时失语。他们也是经常出入工地的人,了解一些风俗和不科学事件,但这样的情况,每个人都是第一次见。
苏磐和道行并不回答杨校长的疑问,至于怎么和这些校工解释,那也是杨校长的事。
对于普通人来说,知道太多不仅没有必要,有时还会带来危险,总之不是什么好事。
谢明息一时瞠目,心里好奇,又不敢打扰苏磐。苏磐见道行收了红布包,面色变得好看了一些,将一直拎在手里的包放到地上,嘱咐道:“就这样吧,之后你找人把它放在白鹭湖中心,用土压实。”
包脱手,在地上砸出沉闷的一声响。
“这是……”
领头的校工想把包再提起来,结果竟然没拎动!
“泰山石。我已经处理过了,压进去,镇住。”苏磐只解释了几个词,眉宇间透露出一股疲倦。
谢明息悚然一惊!
那块泰山石比篮球稍大一些,比一般的石墩子小了一圈,又比正是昨天在藏风阁定下来的那块,只是现在已经被打磨过,球面平滑,有一层淡淡的、不知道用什么铭刻上去的纹理——但其实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么一块泰山石少说也有四五十斤,师兄他居然就这么拎了一路?
……当真好臂力!
这事进展到这,基本就算解决了,道行收了红布包,向几人告辞离去。苏磐打了个哈欠,随口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杨校长谈不上千恩万谢,也称得上相当感激。至于作为风水镇物的泰山石的花销与苏磐的报酬,两人谁也没谈起,都在不言之中了。
……
“苏师兄,今天您怎么想到要过来?我那会刚好要打电话,你的消息就进来了……”出了校门,谢明息还是没收住好奇心,问了出来。
苏磐又打了个哈欠:“木木说的。那是师父布置的局,师父不在,我不能放任邪修肆意破坏。而且你不觉得你最近遇到的事太多了吗?不论是你身上的,还是你周围的……”
谢明息不得其解:“可师兄你不是说,我天生阴阳眼,会吸引精怪吗?”
“不。”苏磐摩挲了下下巴,“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当巧合太多了,那就不是巧合。你确实是阴阳眼吸引精怪不错,但从一个基本逻辑出发,这段时间鬼物出现的频率太高了,地点也太集中了。你,乃至你身边的人,无一不被牵连——你那个摔进下水道的老师倒算半个意外,他要是嘴上能收敛点儿,今天可不会摔进去。”
想到这里,苏磐的表情似乎很愉悦。
……我擦!杜英民摔沟里不会是师兄下的黑手吧!
“你这是什么表情?那可跟我没关系,神不可欺不可辱,要怪只能怪他嘴上没把门吧,自讨苦吃。”苏磐捂着嘴,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他最多算是个追求神通走火入魔的迷信之人,对神灵不敬,该吃些苦头,他那个朋友……哼。”
苏磐的眼睛细而长,睫毛浓黑,形状极美,可谢明息分明看见他瞳中一闪而逝的杀机。
“陈馆长……挺好的人呀?”谢明息抓了抓头发,“我之前在他那实习的时候还挺照顾我的,要不是我打算考研,可能毕业之后就留他那了。”
苏磐嗤笑了一声。
“我不了解他,也看不懂他,你最好自己想想,他有没有什么违背常理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