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叫了。”蝶永宜虚弱道。
周满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我没事。”蝶永宜十分无力地摇了摇头,“我只是想睡一下,就睡半炷香。”
别说半炷香了,这种时候就连眼睛都不能闭啊!
周满心急如焚,他刚想说话,就感觉到蝶永宜的身体一个筋挛,猛地吐出一大口血,血腥味瞬间传来。
“蝶永宜!”
蝶永宜气若游丝,含着血道:“你出去之后,务必告诉宋羽寒这幅壁画上的内容。”
“切记啊……”
周满的眼泪顿时流下,他能感觉蝶永宜的肢体开始不受力地往下滑,他没有力气转身去接,却恨不得这一刻能代替蝶永宜。
“原来死是这种感觉。”
周满强忍住泪意大喊:“都什么时候了,你能不能不开玩笑了,死这种事情,有什么好体验的!”
“……是啊,一点都不好受。”
蝶永宜又如何察觉不到他的不安,可是她也没有办法,都这种时候了,她还要怎么顾全大局呢,这一辈子,这一生,都是在为别人而活。
她的亲哥哥,跟她一同长大的亲哥哥,为了族位把所有的兄弟姐妹都屠杀殆尽,仅剩一个她,茍延残喘。
她逃亡途中得以见到宋羽寒,他的英姿勃发,他的丰神俊朗几乎要刺痛了她,可当宋羽寒问出那一句“发生什么事了?”
蝶永宜却没有勇气说出真相。
简简单单的“仇人”二字,概括掉了她与哥哥的那些无拘无束的匆蓉岁月。
或许她一直都是自卑的,所以才用脂粉与妆发疯狂遮掩自己,色厉内茬地训斥别人,用一层一层的外壳包裹住自己。
脾性、容貌,就连平日里她为了维护自己的尊严而强装的镇定,都是假的。
她不想一辈子,都活在真真假假的虚实里。
“我……”蝶永宜的瞳孔开始缓缓涣散,两行清泪滑下,因为害怕而极度变调的声音牙齿碰到牙齿,恐惧地打着颤,“我不想死……我真的……”
她奋力擡起手,皙白的手指拼劲全力往前绷直伸着,明明前面什么也没有,却渴望在黑暗里抓住什么。
周满不知道她有没有抓住,他只知道,蝶永宜的手垂下来了。
死寂。
蝶永宜死了。
她死了。
这几个冰冷的字忽然在周满的脑子里浮现。
他浑身冷的止不住地发抖,这寒夜的刺骨像是针扎一般地刺入他的身体的五脏六腑,方才还相谈甚欢的人,现在却已经了无了声息。
他没有像方才那样止不住地叫她,因为他知道,现在不论怎么叫,都叫不醒她了。
而下一个死的就是他了。
周满心中这一刻,居然倒不是很怕了,他不明白究竟是对死亡的不惧,还是对离别的不惧,他自诩自己在这世上早就没有了任何在意的人,所以即便蝶永宜死了,他也不会有太大的触动。
但事实却不是这样的,周满现在只要稍微动一下,就可以碰到蝶永宜垂下的手,冰凉刺骨,周满先是本能地躲了一下,而后与她轻轻碰着,好像想要将自己的体温也渡过去一些一样。
十指相扣。
在这一刻,他的心却异常的平静,他想要大喊,想要大哭,反正这里没有其他人了,就算哭得涕泗横流,也没有人会笑话他丢人。
但是他还是没有哭。
“……蝶永宜。”他还是张嘴轻轻唤了一声。
没有人回应。
靠着的头轻微一动,便随着垂了下来,含着的泪再也藏不住,倾泻而出,就像他藏了不知多久的心意。
周满死死咬住后槽牙,大睁的眼睛血丝遍布,嘴唇都被他咬破了却也没有出声。
最后却是怎么也忍不住哽咽出声。
哭到脱力,哭到力竭,周满晕了过去。
等黑曼巴他们赶到时,见到的就是这么个场景。
璇玑上前探鼻息,他半蹲在周满身前,而后从乾坤袋里面拿了颗丹药喂给他吃下,朝黑曼巴点了点头。
黑曼巴舒了口气。
璇玑又伸手探了探蝶永宜的鼻息,他僵住了,回头时的神情已然是说明了一切。
黑曼巴立在原地,两人一时间久久没有说话。
半晌后,璇玑从怀里拿出一张发亮的传音符,手一抖,符咒便化作了灰烬。
他将蝶永宜的尸身抱起,黑曼巴则搀扶着周满,璇玑道:“妖族到了,我们现在出去。”
黑曼巴闭了闭眼,心中涌起万般思绪,再睁眼时眼中全然凌厉。
“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