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原以为这道人定是大有来头,才会让韵音宗对此多加尊重,却没想到这道人轻轻摇首,道:“贫道既无来处,也无去处,闲云野鹤,因此众人称呼我一句云鹤道人。”
“云鹤道人,幸会了。”阁主一行礼,继续道,“只是不知道人何故将我们困于此?”
云鹤亦是回礼:“困诸位在此并非贫道本意,只是方才见你们剑拔弩张,想必是不会老老实实听我说话,于是只能出此下策,还望见谅。”
“哦?”
云鹤眼眸空洞,却精准无比望向了宋羽寒的方向,那双无神毫无眼白的眼睛极为深邃骇人,望得宋羽寒起鸡皮疙瘩,云鹤淡淡道:“宋公子,真是有好久没有见了。”
他叫的是宋公子,而非宋道友,这一点引起了其余人的注意,宋羽寒对他这张脸却毫无印象,道:“你是……”
云鹤淡淡吐出几个字:“永乐坊。”
这三个字就像是旧账被人翻起而掀动的旧伤,寒意至脚底升起,宋羽寒愕然道:“是你……?”
赵殊锦稍微平静了些许,却又听到这句话,问道:“什么你?你们何时认识的。”
得到他的回复后,云鹤却不再看他,也不去理会赵殊锦的话,只回首道:“这便是我要说的话。”
阁主皱眉道:“什么意思?”
“韵音宗之事,乃是你们的私事,贫道不好多嘴,但我要说的,是当年宋公子年幼之时筑下的血案。”云鹤黑漆漆的眼睛看向浑身僵硬的宋羽寒,道,“修仙者入山门前不能私犯杀戒,宋公子,不如你自己来说说吧。”
纵使自己也快撑不住了,赵殊锦却还是看出了宋羽寒的不对劲,她一把抓住宋羽寒的手腕,却感觉到了他手下的颤抖……赵殊锦目视前方,沉声道:“阁下来这里就是来胡说八道的吗?阿寒入山门时,不足四岁,敢问三岁幼童,又怎么会犯杀戒?”
朱雪音冷笑道:“那只是你们不知道而已,宋羽寒,你还不说?”
宋羽寒张了张嘴:“我……”
阁主担忧唤道:“阿寒……”
众弟子也是纷纷表态:“不论发生了什么,我们都相信师兄。”
“对!相信师兄!”
“对!”
一阵应和之声,让朱洛白等人脸色不太好,但他们本来就不是真的来讨公道,只是想要他承受那二十道极雷之刑,完成那人所托罢了,索性就装作没有听见。
云鹤道:“宋公子,芳华娘子跟罗小娃,可都在等你一个解释。”
“……解释。”这两字仿佛触动到了宋羽寒的某根心弦,他似是自嘲般地笑着摇了摇头,重复道,“解释……”
千顶重担,万柄刀剑纷至而来,刺得他鲜血直流,他本以为这段往事可以埋藏于长河之中,再无人提及,却没想到在今日被人残忍撕开了外皮。
“……是。”他像是释然,又是无所谓,缓缓道,“全是我杀的。”
云七道:“……什么芳华娘子,什么罗小娃?宋师兄,你在说什么啊?”
“小友,有些事情,是你远远不知道的险恶。”云鹤再次转首看来,道,“宋公子,请继续。”
宋羽寒道:“……永乐坊,是我母亲当年病死垂危之际,辗转的最后一个地方。”
人群中有人道:“垂危?不是说你当年是被赤月仙尊领回来的吗?”
“是,但再来之前,我曾也是稚童。”
“那芳华娘子与罗小娃又是怎么一回事?”
听得这两个名字,宋羽寒闭了闭眼,复睁眼之后,才道:“当年,父亲弑赌,当掉了所有的家产,到最后连米粮也当了,我走投无路,只得带着缠绵病榻的阿娘四处奔波。”
“啊。”有女弟子捂住了嘴,心生不忍道,“怎么会有如此残忍的父亲。”
宋羽寒摇摇头继续道:“只是我们身无分文,母亲与我又没有赚钱的能力,乞讨虽然常常讨不到吃食,但总能在垂危之际,碰到施粥的善人,尚且能保住一条命。后来,就遇到了永乐坊的坊主——芳华娘子。”
有人猜测道:“莫非是个花楼?她收留了你们?”
宋羽寒道:“是。”
听得回应,众人响起一阵窃窃私语,有人压着声音道:“那他岂不是将自己的救命恩人给杀了?没想到这个宋羽寒居然这么恩将仇报……”
“啪!”赵殊锦又是一记梅霜抽在地上,冷冷看着那人,直至那人讪讪闭了嘴。
阁主看着他木然又平静的神情,用最淡然的神情诉说着这一切,他都不敢想象当年的宋羽寒不过三岁,究竟是如何一个人这么撑过来的,声音不由得有些颤抖了:“你为何,从来不跟我们说……”
宋羽寒道:“都过去了,我也没打算提。”
“阁主,宋公子。”云鹤提醒道,“继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