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雀道:“剩余的人在地面上,由天羽台的人在照料,你们快去吧。”
说罢便双双离开了原地。
云七有些气愤道:“他这人怎么这么不讲道理!若是知道有魇生花,我们也不会毫无准备就来啊。”
赵殊锦有些被颜离初身上的气息给吓到了,定了定心神道:“先别说这些了,先将姑娘们送回去吧,改日,我们再请上踏雪山去看看阿寒。”
毕思墨拍了拍云七的肩头,温声道:“他也是关心则乱,不要气了。”
话都这么说了,云七即便是再大的火也只能咽下,半晌闷闷应声。
踏雪山。
颜离初施了一道结界遮蔽风雪,抱着裹紧了斗篷的宋羽寒,一步步踏雪上山,却在山头遇上了一名清冷高雅的背影,那道背影的主人听见脚步声缓缓转身,琉璃似雪的眸子静静投下来,与抱着宋羽寒的颜离初对视。
颜离初眯了眯眼,并不欲与他多加周旋,抱着人继续往上走,擦肩而过之时,却被叫住了脚步:“妄月族——”
颜离初并未回头,脚下却八风不动地站立住,黑眸沉沉:“什么?”
赤月的声音恍若寒冬傲雪,冰冷不带一丝温度:“妄月族的妖,难道没有把话说清楚吗。”
“……原来是你啊。”颜离初微微偏头,嘴角扯出一道没什么感情的弧度,笑意不达眼底,“你想做什么?”
“妖王寿元将尽,既然他发话将位传与你,你理应回去看看。”赤月也转过身来,古井无波,“你缠着我徒弟,只会给他带来噩运。”
“噩运……”颜离初嚼着这两个字,他低头凝视了一会怀里沉睡的宋羽寒,“尊主何其大义,既成全了我夺权,又替我师哥扫清了障碍,一举两得,真是令人不禁拍手夸赞。”
赤月依旧没有什么波澜:“过奖。”
“尊主才是过谦。”
赤月垂下了眼:“我希望你能在阿寒醒前离开。”
颜离初:“若我说不呢。”
……赤月微微擡眼:“我本以为狐族都爱惜脸面。”
他分明是在拐着弯骂颜离初不要脸,但颜离初却脸色不变,他声音轻轻的,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淡淡道:“你说什么?”
赤月亦是八风不动:“离开我徒弟。”
“离开后呢。”颜离初冷冷的,“你想干什么。”
话至此,颜离初的视线投向雪山上的琼枝,再无好脸色,眸中杀意尽现,缓缓吐出几个字,甚至有些咬牙切齿:“清.心.铃。”
这三个字仿佛定身咒,赤月愣在原地。
颜离初无视他瞬间僵住的神情,继续往山上走着。
踏雪山的雪终年不化,飘零不止,赤月第一次在这万年寒山之上,感受到了手脚冰冷,终归乱了分寸,强撑道:“你……”
看颜离初停住了脚步,他倒反而不知该怎么说了,斟酌了一下字句,还是道:“你是怎么……”
“……”颜离初站在台阶之上,自上而下看着赤月,昳丽的眼中满是寒凉,“这么说来,我猜得没错。”
赤月瞳孔扩张,藏于袖袍之中的五指攥紧,压低声音道:“你根本什么也不知道,你这样做,会害了他。”
“我不相信你。”颜离初头也不回。
赤月神情阴沉,闭了闭眼,终是什么也没说,长长叹了口气。
尚还在昏睡之中的宋羽寒自然是不知他们在打什么哑谜,等他转醒时,自己已经到了踏雪山,安睡在床榻上,掖好了被褥。
他掀开被褥,坐了起来。
他只记得,自己仿佛是在山洞时,收服了双生魔的尸身后,便失去了意识。山洞本就有一股能致幻的花香,想来自己也是因为那阵花香而昏死过去。
他能安然无恙躺在这里,身体无一处伤痕,想必是赤月或者阁主他们来了,这样,他也能放点心。
宋羽寒摸了摸腰间,却没有摸到收纳双生魔的聚灵瓶,微微一愣。
门扉在这个时候被人推开了,颜离初见他起床,连忙将手里的白粥搁置在一旁:“先躺下,你的身体还未恢复。”
宋羽寒虽想说自己已无大碍,却架不住颜离初直接上手把他重新塞入了暖乎的被褥之中。
……他被裹得严严实实的,将被子往上提,只露出一双有些惺忪的睡眼,声音在被子下有些闷闷的:“我已经好啦,没大碍了。”
“有大碍没大碍也不是你说了算。”颜离初神情有些不爽,“你当初在山洞中昏迷不醒,把我吓得不轻。”
……宋羽寒眨眨眼:“是你救我回来的?”
“不然还有谁?”颜离初语气有些不善,“赤月尊主?”
宋羽寒笑声也闷闷的:“那不能,若是我遇险,我家小狐貍必定是第一个赶到的。”
“……哼。”颜离初脸色这才有所好转,突然道,“师哥可知,赤月尊主是何人?”
“存活了上千年的大能呀,众修真界都知道的,还能是什么人?”
颜离初坐在了床沿边,眉眼微沉:“若真只是如此,那便好了。”
宋羽寒意识到了些许不对,道:“此话何意?”
颜离初道:“师哥可还记得,他腰间那枚青色的宫铃?”
宫铃?
赤月腰间的确别过一个极小的宫铃,此物只在他刚入山之时见过一次,之后就再没见过,因此他对此记忆并不深,只依稀记得带着一抹金色,大抵是因为铃铛是银铃,所以还有些残存的印象。
颜离初见他不说话,继续道:“宫铃是皇宫之物,自古以来,永轩陵只有六枚,皆在皇亲之手。”
“这个我倒是听说过。”宋羽寒有些诧异,“只不过斜月阁虽名义上归属于皇族,但私下与皇族并无来往,师尊既然有宫铃,想必跟皇族关系还不错,但为何我从没听过这其中的纠葛。”
“我下山时,收到了一封传音符。”颜离初从袖中拿出那枚失了效用,干枯发皱的符咒,“起初,我以为是妖族传来的符咒,但却没有注意到符咒下方印了一个极小的方章,是一个“裴”字。”
宋羽寒道:“哪个裴?”
“裴岚的裴。”
“裴岚?”
颜离初颔首:“魔族之人,这六枚宫铃,皆出自她之手,包括印章,喜欢画完符后在角落印章会暴露自身身份,普天之下,也只有她有这个习惯,但传音符里的传音,却不是她的。”
宋羽寒道:“所以你怀疑,师尊与魔族有瓜葛?”
“不止如此。”提到他,颜离初就有些不安,“他与皇族也脱不开关系。”
宋羽寒沉思道:“千年之前的人了,难道她还活着。”
他没有问传音符里说了些什么,心里大概也有了个定数,大抵是有人放出了自己的消息,让颜离初乱了分寸。
可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若真是颜离初所说,此事是赤月所为,倒也不是没这个可能,但赤月完全没有这么做的理由。
宋羽寒看向了窗外。
天色已暗沉,自他昏迷到现在,也有大半日的时间了,赤月想必早已经察觉,却毫无动静。
他将视线转向了一旁的颜离初,眸色有些复杂。
难道他们是奔着小颜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