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
宋羽寒面无表情地推开城主府的大门,蝶永宜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眨眨眼:“......怎么了?”
宋羽寒道:“小蝶,楼下的一个留着山羊胡,带着毡帽,个子矮矮的老头你认不认识?”
蝶永宜道:“你说老胡?认识啊,但不太熟,他是这周围出了名的百晓通,成日里就喜欢编排些故事,当说书一样说给别人听,这条街都没有不认识他的。”
宋羽寒也懒得去追根溯源他们的交情了,问道:“上次你说的喝的梅香茶,能详细跟我说说么?”
蝶永宜道:“喝是喝过,但味道不怎么好,还得需要提前半个月预约,价格昂贵,味道苦涩,自那次后,我也再没喝过了。”
还真是味道不如何,可若是真的苦涩难咽,又怎么会这么多人趋之若鹜……
不,也不算多,听周满打听的来讲的说梅香茶浅尝的人尚多,长期喝的那几名却都是不怎么出名的地方小官或者是些没听过名字的人。
这可真是奇了怪了,不是说千金难求?
“你去查查……”话音未落,门口突然传来一道平淡温和的声音打断了他。
“宋公子若是想喝,同我说一声就好了。”
两人纷纷回头,只见昨日才见了的毕思墨不知何时不声不响的站在了身后的门口。
怎么连半分人的生气都没有。
“......忆舒君。”宋羽寒行了礼。
蝶永宜有些诧异:“忆舒君?你怎么又来了?”
毕思墨面无波澜,道:“手底下的人说宋公子来打听了梅香茶的事情,若是想喝,不知我这个做东的够不够格。”
不等蝶永宜开口,宋羽寒倒显得十分洒脱,他笑道:“当然够格,忆舒君真是过谦了。”
真是奇怪了,偏偏这天,又偏偏这个节点,他可从来没有说过自己姓宋。
宋羽寒笑意中掺着些细碎的寒冰,他说:“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天?”
毕思墨嘴角扯了扯,道:“正合我意。”
宋羽寒暗道果然,毕思墨这副模样根本不似活物,想来肯定是被用禁术控制了身体,修真界自诩名门正派,自然不屑于使用这种邪术,若是当真是奔着自己来的,今日他独自一人进出茗月楼,身后之人必然会按捺不住。
若是不上当,便只能利用幻化之术混迹上去瞧瞧了。
不过这法子乃是下下策,他的幻化之术根本不是嘴上说说的那样烂,是烂到了极点,烂到只要用在人身上就撑不过半柱香。
而且这人若是真是毕思墨,看破他的幻术连半柱香都不用。
毕思墨走在前面,他的步伐缓慢,动作迟缓,宋羽寒与蝶永宜坠在后面,蝶永宜小声道:“这素日里见面见得少,没注意,怎么感觉这忆舒君走路这么慢?换个急性子的得急死去。”
“谁知道呢。”宋羽寒转了转手上的镯子,跟着上了楼,漫不经心的说:“也许不是人吧。”
“啊?”
不等蝶永宜疑惑继续问的机会,毕思墨率先开口:“两位,到了。”
宋羽寒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二楼的布置与装潢,倒没有他想象的带着什么特殊的布置,除了布局与茶具要高档些,大抵的风格与二楼差不了太多。
每个隔间都用帷幕遮掩,连光线都看不见,更加别说其余客人。
侧面来了两名婢子,神色平淡,五官仿佛被弱化过一般,让人根本注意不到,她们的动作似乎比毕思墨的还要迟缓,一声不吭的在前带路,三人进入一间厢房。
厢房内倒是精致许多,金丝楠木的方桌有五尺左右长,上面早已垫好了竹编,温着一壶茶,在旁放着一束粉嫩娇艳的梅花,淡淡的花香萦绕在房内。
宋羽寒不禁心里有些腹诽,这梅香茶莫不是真是“梅香与茶”。
毕思墨声音没什么起伏,他平和道:“两位,请上座。”
“不了,我坐这里就好。”宋羽寒坐在了左侧,蝶永宜见状跟他对着坐在了右侧,毕思墨没有做出任何反应,独自一人坐上了主位。
身边的婢子走上前,为他们各自斟好了茶,宋羽寒眼神一尖,只见婢子藕粉色的袖口处,带着一处不易察觉的青色斑痕。
……尸斑?
“宋公子。”
他收回视线,毕思墨盯着他,随后扯出一个僵硬的微笑:“喝茶吧?”
一会的功夫,婢子已经出门离去了,他低头看了看这传的神乎其神的梅香茶,这茶泛着玫红色,被称作“梅香茶”,本身却不带一点的梅花的香气,所有的香气来源全部都是一旁摆放着的梅花。
还真是梅香与茶。
他转着茶杯,却不急着喝,偏头试探道:“忆舒君怎么今日突然有空请我们喝茶?可有事相求?”
毕思墨淡淡道:“宋公子多虑了,尽尽地主之谊罢了。”
他脸上的表情宛如刻画上去的,不多一笔一画,僵硬平淡,宋羽寒也不再言语,静静地轻轻晃动着手里的茶杯。
他要杀自己,根本不必如此大张旗鼓,小蝶是城主,又是妖族中最擅长蛊毒的虫族,毒药基本对她起不了作用,即便茶有问题,出去顶多拉个肚子,拉完回头还得找他算账。
得不偿失。
宋羽寒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忆舒君怎么知道我姓宋?”
“为什么......?”毕思墨古井无波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了茫然的神情,他摇摇头,“不知道,感觉。”
他迷茫的神态不似作假,宋羽寒的神情终于开始凝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