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永宜不敢茍同:“搭台子唱戏呢,怎么可能见过。”
宋羽寒也倒了杯茶,百无聊赖地撑着脑袋:“是吧。”
蝶永宜不太能想象颜离初撒娇的模样,问道:“可这么说来,你们关系不错啊,还怀疑啥?”
宋羽寒一卡,思绪飘来,道“……因为我曾经,差点害死过他。”
“什么?!”蝶永宜大惊,“噌”的站起,心道那你不早说!!
难怪颜离初说还有账要算,那眼神,那语气,看着是像要将宋羽寒生吞活剥似的,心下暗呼,难怪!可究竟是怎样的滔天恨意能叫他顺藤摸瓜找到这里来。
蝶永宜道:“这可是件大事,难怪他不远万里,还转了个圈到我这里来,可他怎么这么肯定你就是你?”
宋羽寒瞧着手上若隐若现散着光的青竹手镯,将其摘了下来,放在了桌子上,顿时,他扁平无特色的五官飞速褪下,朦朦胧胧间他的眉目间映着暖光,反射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思与哀愁。
他说:“我曾经告诉他,若是有一天他找不到我了,就取我的血滴进法器里,两人的血会连结交融,指引,这样不论天涯海角都能再次找到我。”
手镯因为离了他,而彻底失去了光泽,他有些感慨:“......没想到最后先忘记的人是我,不过也是,能让我也毫无察觉的幻化之术,早该想到是他的。”
蝶永宜:?这话怎么听起来怎么这么不是个味儿。
蝶永宜毕竟对这方面简直一窍不通,有所察觉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她想到什么,猜测道:“难道是十多年前斜月阁那场大乱?他难道背叛你了吗?所以你才要杀他?”
宋羽寒摇头,他这人素日来没心没肺,可一旦牵扯到颜离初,他的内心就犹如捶打般地钝痛,复杂至极,难以形容。让人抓心挠肺,百般煎熬。
起初他觉得是想护住小狐貍的那份纯真善良,可后来他却觉得好像也不止如此。
“那件事......与他无关,是我,将它遗弃了。”他叹气,眸中带着淡淡的哀思,再次陷入沉沉的回忆。
千夫所指的那段时间,所有人都仿佛生活在一根绷紧了的弦上,而毕思墨与老阁主的死,则彻底让这根岌岌可危的生活彻底崩坏。
而不管他如何辩解,赵殊锦似乎已经认准了他是凶手,提剑毫不留情地刺穿了自己的胸膛。
他不可置信地怆然跪地,额头的血渗进了眼睛,双眼通红,血丝遍布,血雾模糊了他的双眼,耳朵里因血液的极速流失而传来阵阵耳鸣,模糊间只能看到她的嘴在张张合合。
听不见了......
眼神一晃,只来得及看见一道白光,带着小时候在师姐剑柄上挂的一个酒葫芦挂件,一闪而过。
千钧一发之际,飞奔而来的小貍飞身生生替他挨了这一剑!
.......!
......宋羽寒的话卡在了喉咙中,发不出声音来,只得愣愣地接住它的身体,狐貍的气息越来越微弱,乌黑的毛发上的烈焰也暗淡下来,颤抖地伸出手,鲜红的血液刺痛了他的双眼。
宋羽寒下意识地擡头,朦胧中只见赵殊锦包含恨意的眼神,隔着雨幕鞭打在他的身上,打得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不是......”不是我,为什么无论如何都不肯相信我,宋羽寒仓皇地想,难道这些时光,不足以让你信任我吗。
他双手颤抖,瓢泼的雨浇了他一身,刺骨的寒意从脚底升起。
不由得心生迷茫。
此时既听不见赵殊锦的斥骂,也听不到小狐貍因为痛苦而呜咽出声,可恍然间他又好像见到了赵殊锦混着雨水流下的泪。
……
他的心里一阵阵钝痛,隐约中,赵殊锦又是一剑狠厉的剑风袭来,宋羽寒抱着颜离初在泥水里打了个滚,狼狈避过。
......甚至来不及多加考虑,爬起后开始不要命地狂奔,风声在耳边呼呼的响,他迎着大雨在泥地里疯狂地跑着,感受不到身后有没有人正提着刀剑追赶他,也感受不到自己身上的剑伤。
小狐貍在他的怀里气息已经开始短促,他一边跑,一边消耗着法力吊着它一口气,却忽略了自己的伤口还在渗血。
“咳咳咳......咳咳咳!!”
跑了很久,跑到精疲力竭,跑到喉咙里开始吐血,跑到雨变成了大雨,他猝然跪地,疯狂地咳嗽起来,像是要把五脏六腑全部咳出来。
大雨还在下,愈下愈猛,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已然分不出是泪水还是雨水,师兄死了,阁主死了,现在的他被千夫所指,众人唾骂,也许,再也回不去了。
宋羽寒嘴唇颤抖,五指扣入泥地里,泪水大颗大颗滴落,在这无人的苍凉之地失声痛哭起来。
一声声的痛苦的哀嚎消散来,仿佛是从这满是伤痕的无助的身体里,灵魂里抽丝剥茧般的抽出来,那样残酷,那样无情。
大雨磅礴,他将最后一颗丹药喂给了神志不清的颜离初,用臂膀挡住风雨,将它困在身下,而自己则是僵住了一般,身体蜷缩,额头靠在了手背上,像是一尊石像,佝偻着,蹲着的。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跌跌撞撞地站起,一瘸一拐地走了好远,将迷茫的颜离初放在了树下,转身撑着一口气,往远处离去了。
秋日雨夜,总多离别,宋羽寒收回思绪,轻叹一口气,他的确有愧于颜离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