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丽懵懵地点点头,大家都一起笑了起来。“我说小妹妹,你一个大学生,跟谁好不行,跟这么个小烂屎
云南话:瘪三
。”大汉一边说一边回头看向别的同伴,“波哥,哈哈哈!哎哟喂,笑死我了。我问你,你知道他之前那蓬长头发,是谁给他剃光的吗?”
凤丽又摇摇头,“他......他不是自己弄的吗,说这样比较......比较有个性......”
一车人又大笑起来。
一车壮汉同时大笑,音效就像地洞里面点擦炮,轰得凤丽的头嗡嗡的。不知怎么的,三美和刘德成说波哥不好时,凤丽完全不在意,左耳进右耳出,可现在这些男人这幅样子,倒让她浑身不自在了,她感觉自己就像不小心爬到了蜜蜂窝里,脸上被蛰得又烫又疼。
看着她的脸腾红,大汉努力s憋住笑意,“你呀,好好读你的书,那个什么波,就算了,啊。”
凤丽想问为什么,却没有勇气问,怕露怯。
她有时候也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和波哥开始谈恋爱的了。好像就是高二暑假的时候她和同学在镇上车站旁边吃凉米线,本来她不愿意在外面吃的,毕竟加了香椿就要4块钱一碗,要是回家吃三美做的,8毛的米线就够她们三个人吃了,香椿去村口树上现摘,不就立省3块2吗?可毕竟和同学在一起,大家都吃,她不好意思拒绝。
就是那一天,职中几个喝了点儿酒的男生绕着他们不放,波哥正好看到了,过来解了围,那几个职中的男生特别听他的话,服服帖帖的,凤丽觉得波哥蛮厉害的。虽然长得有点......可架不住凤丽情窦初开,俩人就这么好上了。
今天这么一搞,凤丽心里一直隐隐约约不对劲的感觉就更不对劲了,她全程没再说话,杵着下巴闭着眼睛装睡。
不知道过了多久,凤丽真的睡醒了一觉,发现车已经停下来了,车里就剩她一个人,他们给她留了一条窗户缝,车外叽叽喳喳的全是人说话的声音。她想起身,发现手臂已经压麻了,一动感觉原地截肢了,难受得她龇牙咧嘴,她把发麻的手抓在另一只手里,用力甩了几下,才恢复一点知觉。
她猛地想起自己的存折,赶紧打开挎包,还好,还在。放下心来以后,她又甩了几下手,打开车门跳下去,这一跳把她吓坏了——面前一堆人,把另一堆人围在一个圈里,这样子是准备干群架呢!
凤丽本能地有点害怕,可又很好奇,于是从车背后悄悄绕到远一点的地方,才发现竟然在自家的村集上。
这个村集逢五和逢十才赶一次,包括凤丽她们村在内的附近十来个村寨都是在这个地方赶集,集上卖东西的人大部分是本地的,也有镇上的,但很少有更远的了。不过最近不一样,菌季开始了,有时候会有省城的菌子收购商直接上村集来收菌子。
凤丽退出核心圈子,躲在围观人群背后,站在一块石墩上够着头往里看,才发现围在外面的就是道哥和他带来的人,而被围在里面的,是一个皮肤有些黝黑的年轻男子,高高的个子很显眼,穿着一件印着鸣人的T恤——不过凤丽不认识鸣人,她只是觉得T恤图案蛮好看的。高个子男生旁边站着一个胖子,看起来也年轻,胖子背后躲着一个稍微成熟一点的男子,手上还拿着一个计算器。
几个人脚下全是新鲜的菌子,见手青、干巴菌、青头菌、黄牛肝......几乎什么品类都有,还有一筐菌干,可已经被道哥的人踩碎了,没剩多少好的了。凤丽看着真是心疼,天知道,三美每天为了捡菌子卖钱,有时候半夜两点多就打着手电去找第一茬青头菌
青头菌一般凌晨会长一茬,下午两三点又能再收一茬。一天能捡两次。
了,这么多菌子,得捡多少天、爬多少山呀。
“贼日的男人,打架就打架,糟蹋东西干什么......”
凤丽一边骂,一边打起了鬼主意,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不如她浑水摸鱼,捡它一两丛干巴菌,就算不卖钱,带回家让三美炒了也不错嘛。
新鲜干巴菌洗干净,撕成小块,热锅加猪油,放进大蒜爆香,再把干巴菌倒进去,炒断生以后加点儿二荆条和一丝丝盐就出锅,拌上一碗大米饭,那滋味儿,赛过做神仙。
干巴菌价格高,三美舍不得自己吃,只在家做过一次,还是用边角料做的,可那一次就让凤丽上瘾了,她回味着干巴菌拌饭的绝妙鲜味,在人群小腿之间钻来钻去。大家都忙着看热闹,竟然没有人管地上的菌子!
凤丽脸都挤红了,才钻到目的地。她挽起袖子,奋力把手伸进决斗圈里,趁着双方不注意,快速地捡起了一朵肥肥的黄癞头
黄牛肝菌
。
这朵黄癞头可真大呀,杆子握在手里,那手感跟握着一大坨红薯似的!她把黄癞头放进背包,再次伸出手去,从两个大汉的小腿中间,摸到一饼干巴菌,虽然看不清,但起码有汤碗那么大。凤丽的心“呲”地喷出小气泡来,兴奋得脸颊发紧,她紧紧捏住干巴菌,把手慢慢往回缩。
简直太顺利了,凤丽抿着嘴强忍着得意,见好就收,把干巴菌也放进包里,尝试站起来。
先前一直趴在地上直想排气,不过凤丽是个有原则的人,排气可以,熏到别人太缺德了,她做不到。她夹紧括约肌,缓慢地擡起一条腿,另一条还跪在地上,正准备直起身子站起来时,手腕子猛地被人抓住了,耳边传来一声大喝:
“你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