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容霎时占据了整张脸,三五步跃下并不陡峭的台阶,与林壑撞了个满怀。
舒行简紧紧搂着林壑的腰背,脑袋在他身上胡乱地蹭,“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那两个多小时实在煎熬,见到林壑,他瞬间活了。
“手表位置在这附近。”进考场前林壑把表摘了交给舒行简,知道他找不到路,又担心附近没有标志性建筑,偌大的校园找个人得用不少时间,舒行简应该等不了。
林壑把手机递到他面前,可能位置有偏差,还显示在楼内,他放大屏幕仔细看,竟然在移动!
他慌乱地从林壑的怀抱中抽身,摸遍浑身也不见林壑的表,小声嗫嚅道:“靠……”缓缓擡起头,“好像丢了。”
前几天刚换了情侣款表带,新鲜劲儿都没过!
“阿简……”耳边一阵清风呼啸而过,他迟滞地转过身,逆着光,舒伯远的影子又大又黑,缓慢地向他移动。
“你的手表是不是拉落在里面了?”林壑上下打量舒伯远,又看看舒行简,好像遗传了那张脸上为数不多的优点,可能妈妈的基因比较好。
是林壑的表没错,他伸出左手,瘦白的手腕上明晃晃戴着一个同款手表。
“谢谢……教授。”他脸色白的难看,原先的绯红毫无预兆地消失,故意把表揣到了裤兜,嘴唇翕动,“我爹。”
舒伯远干笑两声,“这么生疏干什么。”一年不见了,能热乎到什么程度?舒行简灵活地躲过他垂直落下的手,嘟囔着说:“这是在学校当然得叫您教授。”
“我给您介绍一下,他是林壑,我来陪他参加竞赛。”林壑也无比恭敬地说了句“教授好”两人一唱一和,差点噎死人。
挣扎片刻,舒行简勉强开口:“爸,没什么事我们先走了。”他抓上林壑,一分钟都不想多待。
“等等,听你姑姑说你要搬家?”舒行简微微一怔,舒佩站她亲哥哥那一边没什么奇怪的,失焦的视线慢慢回拢,“是,我不想住在姑姑家了。”
舒伯远格外殷勤,“爸爸最近半年都在江城,去爸爸那怎么样?”林壑看得出父子俩不太对付,他悄悄弹了弹舒行简衣服边缘的金属扣,垂脸看向地面时,以极小的音量给舒行简帮腔,“喂,不想去就拒绝,亲爹也没事。”
他问过姜女士为什么离婚,姜晓君没有说一些冠冕堂皇不痛不痒的理由,而是以舒行简能理解的方式解释了矛盾激化和感情问题。
矛盾激化问题在两个人,姜晓君脾气差但几乎很少表现出来,忍耐力足够让这个家庭多维持了几年,但舒伯远不同,时而严肃死板,时而像今天这样随和,总会毫无征兆地发脾气。
舒行简不想和他相处,但好像又没办法拒绝,“去爸爸那怎么样”好像只有一个肯定答案。
对他来说,搬家这件事越来越复杂,他和江鹄约好今天下午见面,听江鹄的话,姜女士可能也会来。他仔细琢磨了一圈,以姜女士的性格,面上的事肯定不能差,所以她一定会来。
顶着巨大的压力开口:“我和江叔叔约好了,不能跟你回去。”三人见面四个人尴尬,他必须得阻止,林壑在他后面竖个大拇指,又面无波澜地站好。
舒佩提过,舒伯远当然知道舒行简要搬去江鹄那儿,就算今天没有这场偶遇,他也会登门拜访,见一见儿子。
吃了自己儿子闭门羹的滋味不好受,他动动嘴唇,僵硬的肌肉被牵动两下的,“行简,今年的例行检查做了吗?”
“没做,我不想耽误课,冬令营结束后我会回洛杉矶做检查。”
几乎和舒佩说的一样,暑假上补习班没回洛杉矶,开学前和同学在浦城玩了半个月,但怎么没提冬令营,最近的打算?舒伯远摩挲着西装最下端的一枚扣子,很快想出与之环环相扣的下文。
“行简,这些年爸爸对你确实疏于照顾,现在高三了吧,高考结束后想去哪上大学?”舒伯远的某些话像是刻意引导,而舒行简的回答也他的正中下怀。
“我哪都不去,就留在江城。”眨目瞬间,他下意识瞥一眼林壑,偏头瞠目盯着舒伯远,“还有,我今年高二,不是高三。”
笑意未达眼底,冷住半秒陡然掀起一层无声巨浪,那笑容过于亲切,没有歉意或是愧疚,舒伯远道:“是爸爸记错了,去哪里上学我也只是随便问问,不打算干涉。中午想吃什么,爸爸带你去吃。”
这轰轰烈烈的父爱舒行简无福消受,他轻叹一声,掀起那布满青色血管的眼皮,“不饿,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他没给舒伯远好脸色,以舒伯远倨傲的性格,应该不会放下身段再提出不利于父子关系的请求。
两次拒绝都从舒行简口中说出,但舒伯远却始终掌握主动权,他明知舒行简会拒绝和他吃饭,但问了,消磨舒行简的耐心,让舒行简结束谈话。
结束这段不愉快的谈话,舒行简并没轻松多少,藏在林壑掌心中的手沁了一层汗,可能和舒伯远聊天并不愉快,越想心里越憋屈。
下地铁,舒行简给江鹄回了电话,江鹄先说明情况,那天通话时,姜晓君就在车上,搬家这件事她一直都知道。
舒行简慢下脚,仔细回想了当天通话的内容。
“没关系江叔叔,这事儿本来也瞒不过我妈。”江鹄说,姜晓君在洛杉矶有急事处理抽不开身,她准许舒行简先去江鹄那儿住一段时间,并答应舒行简,半个月后落实搬家这件事。
“宝宝……”林壑搭上舒行简肩膀,回腕敛了敛领口,手掌滑到裤腰,“教授说话这么没逻辑?我怎么觉得特奇怪。”
可能父子太久没见,舒行简的心思又不在舒伯远身上,并没觉得这个亲爹和以前有什么不一样。
“他经常忽冷忽热,一年没见,可能觉得愧疚才这么关心,我早就习惯了。”倒不是恶意揣测,只是以他阅人的经验来定夺,这个教授记错儿子的年级,附带某些细微的举动,没有半分愧疚。
舒行简也烦得很,倦怠溢于言表,“你先上楼,我在楼下等江叔叔。”左右他得先去江鹄那住一段时间,上楼面对姑姑一家,也是如坐针毡,不如在外面等着。
他嘬一口林壑的脸蛋儿,掐着下巴尖儿紧实的肌肤,“等这次顺利搬家,每周末我都在2101给你补课,初赛差了十二分,复赛保你追上!”
推眼镜想了想,动了歪心思,“把高廷栩和邱习阳也叫上,你有没有同学要补课,十个以内就行,小班制,收费合理。”
林壑敲了敲他脑袋,顺着他说:“行,我补物理化学,跟你租个客厅。”
五楼阳台上那一身拘束的身影一晃而过,与章归行品茶时舒伯远的笑容极为僵硬,他其实蛮了解舒行简,打经常电话询问舒行简的状况,舒佩权当他想舒行简,大事小事,能想起来的全都报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