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病房门开了,姜雨彤蔫头蔫脑地立在门口,“林渺一直昏迷,情况不是很好,先别打扰她了。”
邱习阳抓住姜雨彤的手腕,拉着人坐下,“怎么出这么多汗?”
姜雨彤如实说了,问他们见没见过浮肿,她说可能是每个人身体情况不一样,林渺的状况有些严重,甚至有些吓人,越说声音越小。
舒行简脱下校服,递给邱习阳,让他给姜雨彤披上,“先别说了,缓缓。”
“班长,林渺说她会继续努力,比赛考试,她会尽全力,她昨天还开导我,让我竞赛不要有压力……”后悔自责仿佛一块石头,压着她,姜雨彤掏出手机,翻出了她和林渺的聊天记录。
“她连死都不怕,到底有多难的事压垮了她。”伴着哭腔,气氛顿时冰了。
走廊中忽然出现连贯拖长的脚步声,高廷栩挪着输液架,走一步挪一步,擡手指指大厅,“去那边说。”
输液架立在跟前儿,舒行简扶高廷栩坐下,瞥见了他手背上渗出的血,责骂一句,“都不要命了。”
这几个字刺耳朵,高廷栩俨然坐直,严肃地说:“舒行简,你以后再说这句话别怪我跟你急。”
林渺出事,不比在他心口剜块肉好受。
林渺情绪敏感,高廷栩一直都知道,所以帮她忙总需要编出一堆无关紧要的理由,让她心安理得接受,相处时,他尽量跟她保持距离,从来不做逾矩的事,就算林渺毫不知情,他也甘之如饴。
林壑插一嘴,“咳,你怎么还输液了?”双手化作压力钳,按捺住舒行简的双肩,贴他耳边嘀咕一句,“他疯了你没疯。”
高廷栩瞪一眼邱习阳,“昨晚上海鲜吃多了,今早拉肚子,又没吃早饭,有点脱水。”
邱习阳说:“那你耽误一上午也没什么用。”高廷栩把输液架支两人中间,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
舒行简发话:“再吵就滚。”从林壑手里拿包纸巾递给姜雨彤,语气平和了一些,“别着急了,中午不回家跟家里说了吗?”
姜雨彤点点头,脱下了舒行简的外套,收拢好递上,“班长,你刚才都打喷嚏了,还是你穿着吧。”
林壑探手摸舒行简的头,“哪不舒服?”掌心贴上手背用蛮力往下压,帮林壑插进裤兜,舒行简轻轻摇头。
邱习阳伸脖子问林壑:“周恒严重吗?我去看看。”
舒行简垂头抠手指,脑袋里满是家长会结束后林渺被责骂的画面,他开口说了,坦诚直白,语气像道歉。
舒行简愁眉不展,林壑便站他旁边儿,让他歪头靠着腰胯,摸摸脑袋又擦擦后背,舒行简冷不丁这么乖顺他还真不适应。
邱习阳下楼买午饭,每人一盒,说凑合吃一下,都别愁眉苦脸的。
林壑端着两盒饭去洗手间门口等人,人出来,他换了个手拖着盒饭,揽着舒行简,“我不会安慰人,你——先吃点东西。”
又从兜里掏出一盒让邱习阳顺路买的感冒药,“吃不进去也少吃点,然后把这个吃两片。”
舒行简眼神暗下来,脸色煞白,惴惴不安地说:“姜雨彤说,林渺胆子很小,但是昨天她勇敢了一次。”
【姜雨彤:班长,你别自责,我了解林渺,她肯定斟酌衡量很久才做了这个决定,谁都改变不了,救她的方式也绝不只是阻止昨天的惨剧发生。】
“林壑——”舒行简攥着手机,声音发颤地说。
林壑单手勾着抱住舒行简,“很重要的朋友?”
共事将近两年,额外的交情不多,很重要的朋友有些言重,但舒行简确实觉得林渺是个不错的竞争对手。
他对班上事务不上心时,林渺也从不计较,班级扣分时,她也会毫不犹豫以班级利益为重,说来,于舒行简并不是很重要的朋友,只是舒行简出于班长的身份,感谢她的付出。
舒行简擅长表达情感,但心思算不上细腻,说白了就是不会在意别人的感受,但当自杀这种事情发生时他怕了,他现在才知道,他更怕别人死。
“嗯,你别吃醋,我说了我是gay,不会变。”舒行简脑子乱,语气却格外真诚。
林壑帮他摘下眼镜,“舒行简,你不用事事强调,有些事我拎得清,我又不是傻子。”
“晚上我住医院,你回家路上小心。”林壑忽然想到上次舒行简打电话让他陪他走夜路,“或者你给我打视频,我陪你走回家。”
“不用,我能文能武,别小瞧人!”
晚上,周恒醒了,林壑刚推开门,就看见了病房中的顾格羽,背影漆黑,正叉腰站着和周恒交代什么。
顾格羽从病房出来后,塞给林壑一张卡,说周恒家长那边先瞒着,这几天还得麻烦他照顾周恒。
周恒他爸前几年娶了个老婆,现在整天围着老婆小儿子转悠,周恒离家出走几回,他爸看不住又不想去学校挨批,所以给周恒办了住宿,周恒也好面子,逢人就说他爸管不了他,硬塞进来的。
人刚走,林壑踢门进去把卡甩周恒脸上,伸腿蹬走顾格羽坐过的椅子,挑明了说:“你那个哥我看不惯。”
“嘁,我们俩都是钱那点事,我有时候也看不惯,但有用得着他的时候就得忍着。”
周恒坐起身,光脚走到了窗边,指着远处夜色中的黑绸带,有些自豪地开口,“我就跳那里边救了人。”
驼着背,像个小老头,林壑上下打量周恒,没忍心蹬他一脚,嘴上不能便宜他,“你他妈下次逞能的时候用脑子想想,水面多大多深,跳进去就会耽误事!”
周恒不服:“放屁,老子命大。”
门忽然响了,兴许是护士查房,周恒伸脖子说了声“进”,扭头继续跟林壑讲光辉事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