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子这么晚还没回学校,也不知道去哪儿瞎混了,老师电话一个接一个,我嫌烦就关机了。”
慌神间,舒行简的心跳漏了一拍,他蹭蹭掌心的细汗,仰头望着天花板的白炽灯,偷偷站到了门旁。
女人坐在床沿儿剥香蕉,“陪人家的医药费还差点,罚款也差点,让那小子掏点钱补贴补贴我们,他还不情愿,非得把老太太搬出来才管用。”男人躺床上张嘴困难,没有一句反驳。
“你也是,酒驾撞人就得负全责,赔死!”香蕉皮丢进垃圾桶,女人继续抱怨,舒行简听得耳根儿难受,趁没人发现前,逃了。
“他能在哪儿?”医院到学校的路那么多,去哪儿找,怎么找!
“操!都他妈是吸血鬼!”舒行简从台阶跌落,恍惚间双目变得茫然,捧着手机双手不停发抖。
拨通林壑的电话,贴在耳边,“林壑,接电话。”左手抓红了侧脸,他知道这是由于心肺过度使用,全身血流变快加重了过敏反应。
“喂……”颤抖的声音从地面传来,地上被束缚手脚的人蹭破头皮往手机那头爬,还是没能挂断电话。
“林壑,你听得见吗?你在哪?”
林壑朝那人频频摇头,乞求溢出了眼角,出了破绽。
电话中传来另一个男人的声音,除了地址还警告舒行简一个人带钱过来,说完,踢走了手机。
舒行简翻遍浑身上下,只有皱巴巴的二十块现金,还是上次林壑要早饭钱,问有没有现金后他放进去的。
“老大,这黑泥鳅能有什么朋友,估计都跟他一个穷酸样。”
“呸,他妈的,个个都傻逼!”空铁管子重重捶在他的脊骨上,林壑瞪着那几个人,“撞人的是林胜永,欠钱的也是林胜永,他妈的,你们缺心眼儿吗?!”
“你姓林!”男人拍拍林壑的脸,眼珠一转,用下巴看人,“是他儿子!老子欠债,儿子还钱,天经地义!”
林壑顿时觉得喉咙哽咽,嘴角不由自主地抽搐,大滴滚烫的眼泪落下,砸在地面,束缚着双手,爬起来都成了最难的事。
儿子,确切说是没有一点血缘关系的儿子,被他们抚养一年零九个月,但监护人依旧是他们夫妻二人的养子,可笑至极的关系。
一年零九个月,他早就还清了。
当初林胜永查出不孕不育,夫妻二人便在福利院领养了一个孩子,带回家一年半,他们又有了孩子。
多一个养不起是借口,不是亲生的是借口,秦淑华跟林壑不好相处是借口……三个月后,林壑提着一包轻便的行李,边走边问福利院的路。
老太太知道以后,骂两个人没长心,独自沿街找,当晚八点多,老太太找到了在桥下躲雨的林壑,废了好些嘴皮子,林壑才跟老太太回家,老太太说,你以后就跟奶奶过,别管他们俩。
但林胜永捞得着好处一回两回,就没完没了。
酒驾撞人在月考当天,秦淑华通知林壑是十月二号早上五点半,她说家里条件不宽裕,药费加上赔偿得五六万,铺垫两句,又说,老太太住家里开销大,手头紧。这十多天,林壑卖命赚钱,总算填完了这个窟窿。
今天,赔偿不到位,受害者雇人来敲诈勒索,只因为林壑是林胜永法律意义上的养子,他就有义务被林胜永抽血剥肉。
林壑弱弱地说:“对,我欠他们一家的。”他单靠脸撑地勉强跪起来,撕着喉咙开口:“我他妈就是穷!朋友也穷!没钱给你们!”红着眼睛扫视一周,“你们这么牛逼怎么不去抢?!”
头目晃晃脑袋,一层黑布罩住了林壑的脑袋,他不挣扎,顺从地垂下了脑袋,可能黑的时间长了,也习惯了。
耳边的风追的紧,呼呼往里灌,撕咬着阴暗的环境,地面时不时传来空铁桶声,铁管子每次砸向地面,林壑都知道他们耐心不多。
舒行简是路痴,怕黑,这足够让林壑放心他不会找到这儿,等他们放松警惕,自己侥幸逃脱不是没有可能。
“哥哥哥,人来了!”林壑陡然一惊,顿时擡起了脑袋,他想撕破眼前这块黑布。
“我没现金。”舒行简掏出一张卡,扬言道:“但是这里面有两万多,你们放了他,这卡就给你们。”
都是没脑袋的,一个给钱换人,一个没密码的银行卡也敢接。
那人扯下林壑头罩,拿棍子指着舒行简,“你,过来,跟我取钱,”踹林壑一脚,“你可以滚了!”
舒行简拿着饭卡犯难,充的钱取不了不说,这玩应都插/不进去ATM。
双腿解绑,林壑与舒行简相向而行,擡脚又落下,激起一片扬尘,两人看着对方的眼神像缠绕的丝线,双肩交错瞬间,他们不约而同地朝同一方向狂奔。
“哈哈……呵呵呵,还想跑?”
五个人围上来,饿狼似的盯着舒行简。
“操!”身后有人补了一脚,林壑双膝重重地砸向地面,舒行简还手不成,脸上白挨一拳,红了一片,趔趄着往后躲,前腹侧腰又挨了两记重拳,胃里翻腾,“靠……命别交代在这儿!”
左脚蹬开一个,林壑狠戾地盯着迎面拎着棒子的秃瓢,那人不怀好意,故意侧身,彻底掰断他的软肋。
舒行简单手单脚撑地,咧嘴起身时腾空一脚踹在了他身上,灰头土脸的人滚了几圈,滑到了墙角儿。
那人掐着他的双腮,嘴角的血迹呈脏污的红,“操——”湿热的血气喷洒在那人的手上,“妈的,你完了。”
看准时机,擡腿横扫,秃瓢滚了几圈,竖在舒行简跟前儿的两人踉跄后退,逐渐招架不住。
“帮我解开!”林壑站到舒行简前头,撇脸望着舒行简,“快点。”
包裹着粘稠血液的双唇忽然贴上林壑的手腕,他忍着嘴角的抽痛,撕咬着林壑手腕上的绳子。
“手怎么了?!”林壑扑心一颤。
不能哭,不能说,舒行简闭上眼睛,牙齿和绳子快速磨合,每每咬下几口时,林壑又挣开与那些人纠缠一番。
“嘶——”舒行简吸一口凉气,“断了。”他靠墙站直,低眼看看垂在身侧的胳膊,估计他也只能用腿了。
“妈的!一群疯狗!”林壑捞着一根铁棍,五人顿时瞪直了眼,没手能一打二,有手勉强一打五,手上拿个铁棍难说。
嘴里满是血腥味,舒行简呛两口,朝几人开嗓:“拿钱就滚,别他妈废话!”
光线不太足,远处的林壑忽然站到了他面前,铁棍敲击一声声穿透地面,擡起左手遮住了舒行简的视线。
“滚!”回声彻底消除了恐惧,舒行简瘫在林壑肩膀上,人走了反倒碰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