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九(下)
慕容楚绣垂眸道:「这倒是不难,但提前把剑妖从剑中提出来将会大量折损她的阳寿,恐怕她出来后也活不过几年。」
她自是觉得简单,毕竟她身为剑灵,又是天一宫弟子,但布衣少年再是厉害也不过是只妖怪,所以遍寻多年依然苦无所得。
「这没所谓,反正……我也活不过几年。」布衣少年苦笑道,纵不能天长地久,至少可以同生共死,如此便是足矣。
慕容楚绣本无意打探别人的私事,但她既要施法把那剑妖从剑里释放出来,自是要知道剑妖为何不好乖乖呆在剑里,偏生要拚命出来,才能因此对症下药,当下略一沉吟便问道:「那剑
妖为何坚持着要现在出来?毕竟剑妖寿命极长.只要她愿意在剑里潜心修炼,终有一天能出来的,实在不必操之过急。」
任何物事经历过千年沉淀后渐生灵智,再过数百年的潜心修炼便能化为人身,此为之妖,只是这需要机缘,首先,不是任何物事都能历经千年而不朽,只要形体不灭,灵智才能被开启,
,其次,不是任何地方皆能让灵物修炼,只有在灵气充足的地方才能使灵物修为大进,继而从自身的形体解脱,六界之中最上乘的修炼之地自是神界,但神界向来是生人勿近的神圣之地,然
后就是仙界,以天一宫以仙气最浓烈的地方,这也是为什么慕容楚绣当年能修炼成剑灵,如非有赖天一宫自身的仙气,恐怕单凭她的勤奋,早就被岁月摧残得没有原形,谈何成人呢。
慕容楚绣感受到那剑妖的剑气强大,但却不足以破剑而出,这不止是因为它的修为不足,更是因为它似乎已经受了重伤却还要拚命挣扎,这只是徒劳无功,甚至会折损它的修为,所以慕
容楚绣才会有这样一问。
「我也知道,可是……她都只是想出来陪着我度过最后一段时光而已。」布衣少年低头轻抚剑身,慕容楚绣彷佛感受到那股剑气波动得更强烈,说来倒是奇怪,妖物修成人身时大多没有思
想,只会循从本能行事,更别说本是死物的长剑,慕容楚绣当年只是隐隐约约感受到有一股力量在束缚自己而已,可是这柄剑竟然会对他人的触碰而产生反应,明显是灵智已开。
既然灵智已开,那就应该已为人身,为何还在困在剑中呢?
「只要你带我们去离朱岛,我便能答应你此事。」慕容楚绣语气清朗,毫不含糊。
「嗯,一言为定。」布衣少年坚定地点点头,他看了看温凝香惊诧的神色,又苦笑道:「我这般模样,想必是吓倒两位了,如果两位不介意的话,可以听我诉说这个故事,毕竟我再不说
,恐怕以后都没有人会听了。」
遗玉城里的人虽多,却也只是普通妖怪而已,就算说给他们听,恐怕他们都不懂,而眼前这两个女子气度不凡,举止优雅从容,倒像是上仙之类的人物,加上此时得慕容楚绣一诺,心中
大喜,警戒未免松懈下来,更想找人倾诉那段陈年旧事。
温凝香柔柔地道:「宋公子有什么话不妨直言。」
宋公子微微一笑便道:「我本乃是狼妖,五百年乃是狼族大王的贴身侍卫,蒙大王错爱,我一直都算是活得称心如意,而这柄剑……」他一手轻按剑柄,道:「则是我父亲给我的遗物,我
自幼父母双逝,这柄削铁如泥的剑便一直陪伴在我的身边,片刻不离,它随我出生入死,多次救我于水火之中,我也细心呵护它,常常为它磨锋擦拭,免得它生绣变坏,实不相瞒,以前我个
性孤僻,生平无一好友,加上年轻时位高权重,未免心浮气躁,开罪不少人,平时也身受不少冷箭,每当我不顺心时便会向那柄剑倾诉,因为我只把它当作死物……当然,在我心里,它都是我
最好的朋友。」
温凝香看着那柄剑是密密麻麻的缺口,心中便知道不妙。
「此剑乃是我家传之宝,经历过如此多年的沉淀,便已渐开灵智,一天大王被歹人行刺,我代大王受了胸前一剑,命在旦夕,半昏半醒之中隐隐感受到一股灵气被灌进我的体内,我拚命
睁开眼睛去看,隐隐可见一个女子的身影,却是前所未见,当时意识模糊,想要看清楚却抵不住那睡意又昏过去,醒来之后太医说我受的本是致命之伤,后来不知为何自行痊愈,我心里惊诧
,知道当日看见的女子并不是幻觉,当下仔细打听,却也找不出有女子曾经进出我的房间。」
「不久,我向喃喃自语地向那长剑诉说心事,说假如能让我找到那个救命恩人,就算要我为她赴汤蹈火也是在所不辞,岂料那柄剑突然化成一缕轻烟,轻烟中竟出现当日救我的女子。」
宋公子的眼底里浮现出淡淡情愫,连声音也柔和不少,道:「她原来就是剑妖,其实几年前她的灵智已开,但因为一直想守候在我的身边,所以情愿潜伏于剑中,免得现出真身后我会让她离
开,使她不能再侍候左右。」
慕容楚绣的目光闪动,有时候剑妖和剑灵只是一线之隔,假若吸收的仙气就会成剑灵,假若吸收的妖气,就算再厉害也只能是一只修为远远不及剑灵的剑妖。
她,到底算是幸运还是不幸?她的幸运在于她能成为剑灵,这是多少灵物羡慕不来的天大福气,她的不幸却在于她是个无心之人,若非当初她执意寻求,加上机缘巧合使她的心脏跳动,
恐怕她此刻还是个不懂情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