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很久没有喝醉过了。不知是他酒量变差了,还是因为太开心了。
给客户发新年祝福,抢红包,看春晚,打牌,整个过程他都处于晕乎乎的状态,直到电视上开始新一年的倒计时,他站在桌旁喝了一口水,擡头怔怔地看着电视上的秒针以永恒不变的速度转动着,一点点接近顶点那个数字。
长长的秒针转到顶端,钟声响起,江钦已不知在何时站到他身边,低声说:“新年快乐,我爱你。”
肖付惊偏头看向他,笑了笑,“新年快乐,我爱你。”
大年初一,大家早早起床走亲访友,上午走完亲戚,下午就都闲着没事干了。所以高二十四班那群人商量着去看看一中老校区。
过年期间学校没人,保安室里就一个人,正是当年追着肖付惊和江钦跑了整整一条街的李叔。
看到浩浩荡荡一群人嬉笑打骂地走过来,李叔裹着个军大衣,拿着不锈钢保温壶从窗户探出头,喊道:“哎,你们干嘛的,踢场子的啊!”
何寻老远就喊:“李叔,我啊!”何寻他妈是学校领导,跟李叔格外地熟。
李叔擦了擦眼定睛一看,“呦,还真是你小子,大过年的你们不去走亲戚来学校干嘛呢!”
“上午那不都走完了吗,我们听说老校区要拆了,来看看!”刘耀东喊道。
“是啊是啊,”李叔回头看了眼学校,“明年就要拆了。”
陈沐晚透过栅栏门往里看,“这么快,我也好几年没回来了。”
谢忍从相机后探出头,招旁边的人招招手,“你们站在大门前,我给你们拍个合照吧!”
“行啊!”其他人应道。
十几个人刚刚摆好造型,见不远处走来两个高高瘦瘦的人。高的那个穿黑大衣,另一个穿白色羽绒服。
江钦回来的消息已经在他们大群里传遍了。一群人招手道:“惊哥钦哥快来,拍个合照!”
江钦还是不习惯上镜,他跟肖付惊站在人群最末尾,将胳膊搭在他肩上。一群人又摆好姿势,结果钱忆杭喊道:“谢忍你呢,你也要拍的!”
谢忍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今天没拿支架,只能我给你们拍了。”
何寻扭头冲保安室里喊:“李叔!帮个忙!”
李叔揣着保温壶出来时,经过肖付惊俩人,脚步一顿,扭头瞪大眼:“你俩......你俩......”
肖付惊笑笑:“李叔,好久不见。”
李叔又瞪了一会儿眼,憋出句:“你俩挺好。”
众人第三次摆好姿势,标准的微笑,牙也露出来了,牙龈在冷风中冻了一会,李叔擡头问:“这玩意儿怎么弄啊?”
众人:“......”
谢忍又跑过去教了一会儿。
众人第四次摆好姿势,牙刚露出来,听李叔喊:“茄子!”
肖付惊心想这么老土的口号,但还是开口笑道:“茄子——”
一群人沿着梧桐道边聊边走,一中还跟之前一样,似乎没什么变化。他们去了春华楼的高二级部。春华楼是两栋楼连起来的,中间是长长的走廊,高一和高二面对面排着。
高二十四班还是在六楼走廊的尽头,走廊上空无一人,他们探头往教室里看,里面桌椅板凳还像之前一样,永远都对不齐,桌子上的课本资料堆得高高的,桌洞里杂乱无章。
肖付惊和江钦在人群后面,慢悠悠地往前走,只听前面何寻突然喊了一声:“惊哥,惊哥人呢,快来看!”
肖付惊往前一看,原来最后一排的窗户上摆了两盆绿萝,因为太长时间没有打理,叶子疯狂地长,茂盛的不像话。
何寻瞪大眼指着这两盆绿萝,“这这这......这原来就是我放绿萝的地方,你们看,我跟惊哥的座位中间。”
江钦笑道:“看来你找到知己了。”
“赶紧问问坐这儿的小学妹或小学弟叫啥名,要把握机会啊!”旁边有人揶揄道。
何寻笑骂道:“去你的吧!”
一群人下了春华楼又去了秋实楼,刚从秋实楼上往下走,陈沐晚突然说了一句:“下雪了。”
有人擡起手,只见几片及其纤细的素雪落在他黑色的羽绒服上。“真的啊!”
“走走,去操场看雪去!”
一群人速度极快,但这场大雪似乎憋了很久,比他们还要快。众人刚跑到操场,鹅毛大雪便铺天盖地地落了下来。
“好大的雪啊!”有人喊道。
“我好久没看过这么大的雪了。”肖付惊仰着脸。江钦看着他眉眼发际间都是雪花,伸手替他拨了拨:“冷不冷?”
肖付惊闭眼摇摇头,忽然又偏头看过来,“漠河那边的雪是不是很大?”
“嗯,很大。”江钦道。
“比这个大?”肖付惊问。
江钦看着肖付惊,“比这个大,大很多,站在雪中间很冷。”肖付惊眉头飞快地蹙了下,眉间的雪片掉了下来,江钦伸手接住了,笑了笑,“不过想想你就不冷了。”
肖付惊挑挑眉,“真的吗?”
“真的。”江钦看着他。
巨大的雪幕模糊了两人的身影,他们的笑容却比任何时候都清晰。
江钦看着肖付惊,心想:那年冬天很冷,我站在大雪中间才意识到,我身上有个永不会消失的夏天。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