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江钦洗完澡出来,头没有那么沉了。肖付惊比四年前敏锐得多,立刻发觉了。他抱胸睨着江钦,“这次还是兑少了。”
江钦走到床边,“我可以继续喝。”
肖付惊看了他两秒,“算了。”江钦以为他就此罢休了,谁知肖付惊低头在书桌的抽屉里翻了一会儿,居然拿出了一副手铐。
“之前学校话剧组的道具,仿真的,挺实用。”肖付惊走过来,“坐下,手伸出来。”江钦只得照办,听话地把手伸出去。
肖付惊拿着手铐比量了一下,只拷了江钦的一只手,将另一个拷在床头。他拷完后退一步,心满意足地欣赏着:“酒没这个管用。”
江钦垂眸看着自己手腕上的银拷,“你留这个干嘛?”
“你管我留着干嘛,囚犯哪来这么多问题。”肖付惊斜睨着他,语气极其张狂。
“哦,那我睡觉。”江钦掀开被子进了被窝。
肖付惊站在原地看了他几秒,视线渐渐垂了下去,转身去洗澡。
浴室里氤氲着热气,肖付惊看着蒙了一层雾水的镜子,伸手抹了两下。他静静地站着,直到镜子又蒙上一层薄薄的水雾,自己的面容变得模糊,而后水雾渐渐散去,整个浴室的温度降了下来。
长时间的分离,两个人好像又成了刚认识时剑拔弩张的死对头,只是这次江钦选择了逆来顺受,而这种顺从更多是因为愧疚。
他不要愧疚。
回到房间后,江钦正靠在床头看手机,右手被拷起来了,他只好用左手拿着。肖付惊走到他身旁,将手铐解了。
江钦活动了下手腕,“怎么不拷了?”
肖付惊随手将手铐扔进床头柜的抽屉里,“不想拷了。”
“那我喝酒。”
“不用。”
肖付惊瞥了他一眼,“你以后也不用在我五米之内,你想去哪儿去哪儿。”
江钦突然有些慌,他将手机屏幕摁熄,坐直身,“为什么?”
“不为什么。”肖付惊将手放在衬衣纽扣上,犹豫着要不要脱衣服。他睡觉没有穿睡衣的习惯,都是裸睡,昨晚江钦直接醉死过去了,倒没什么,但今天两个人都是清醒的,现在这个局面,实在有些微妙的尴尬。
江钦沉默几秒,掀开被子站到他面前,“我哪里做错了,你告诉我。”他这几年在漠河长高了不少,原本肖付惊看他都是平视,现在却要仰着脸。
他就这么径直逼上前来,在灯光的照射下压迫感很强,肖付惊下意识往后一退。倒不是怕,这动作就是下意识的,他脑子里什么都没想。
但在江钦看来,这一步基本可以等同于拒绝了。江钦看着他,心一直往下沉,“你说出来,我改。”
肖付惊见他有心情聊天,便索性靠在墙边,双手插兜,“你为什么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
“怕你生气。”
“为什么怕我生气?”
过了好一会儿,江钦才颤声说:“怕你不要我。”
肖付惊眼睫微颤,看了他几秒终于问出了他想了四年的问题,“你当年,为什么要走?”
“你爸妈......”
肖付惊将手从裤兜里抽出来,打断他,“他们让你走你就走?”
“那些人很危险......”
肖付惊忍无可忍,拽住江钦的衣领,“我问的是你,你为什么要走!我当时还躺在病床上的时候你就已经订好机票了,嘴上假惺惺的对我嘘寒问暖,实际上心里早就想好了要离开!江钦,你真够狠的啊!”
“我没......”
“你没什么,我说错你了?你当时就是这么跟我爸妈说的,我出院那天你就离开,你当时走的那么决绝,现在回来是想干什么?你回来做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给谁看!”
“我受不了!”江钦终于爆发了,抓住了肖付惊的手腕,“你知道我当时在那个铁门前,看到你躺在地上是什么心情吗!我想把他们全都杀了,然后再自己去死!我只要一想到你变成那样都是因为我,我就......”江钦的声音哽咽了,“我不该进入你的生命,对不起......”
“可是你已经在我命里了!”肖付惊喊道,“从高二,打雷那天,你扒住我家门的时候,你就已经在我命里了!”
发泄的喊声在房间四壁冲撞,很快便撞散了,只剩下空调的冷气在滋滋地往外冒。
江钦第一次见肖付惊哭,他擡起手想替他擦擦,手撑在他脸侧,却突然猛烈地亲了上去。
灰色的窗帘拉到一半,被空调风吹的微微抖动。
肖付惊头抵在墙上,被亲的几乎喘不过气。
青春是一场场仓促的山崩,年少的人跌跌撞撞地往前走,有时被砸疼了,有时天会黑,他们哭哭笑笑却总能幸存,或安然无恙,或一身伤。
他们是不死鸟,他们是盛夏破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