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阵,沈如春恢复如常后,她站起身,要去撑舟。
陈惊山腾的起身,小舟一阵轻晃。他从她手中拿过竿:“我来。”
沈如春不去看他的眼,坐回原处。
两人回到岸上,沈如春手中捧着一大堆莲蓬,陈惊山支起一片大荷叶,替她遮阳。两人往前走时,对面忽挪过来一团大幡伞。
伞下的人身子笼在阴影里,叫住她:“沈如春。”
沈如春眼神骤然变冷,光影将二人分割开来,沈如春周遭亮堂,而小人只敢匿于阴暗角落中。
徐道文笑道:“我说过,沈家的难,都是因你而起。”
莲蓬梗上毛绒绒的刺挠得胳膊有些疼,沈如春声音冰冷:“你这话是甚么意思?”
徐道文戏谑道:“没甚么意思。”
他往前走,头上幡伞紧随而来,这条阴恶的毒蛇只会吐着蛇信子:“李二郎,你一定不会忘了他吧。当初,可是你自己主动攀上他的呢。”
沈如春泛起一阵恶心,陈惊山挡在沈如春面前,他生得高大,完完全全阻断了徐道文狠辣的目光。
“你是甚么东西?”陈惊山睨着他,十分嫌弃。
“小胡儿,哪个馆里的胡姬生——”
陈惊山的目光似一把无形的寒刀,直冲脖颈而来,极具压迫。纵使徐道文心机再如何深沉,面对这种明晃晃的实质性的威胁,也识趣的闭上了嘴,只得讥诮干笑一声。
沈如春从陈惊山身后走出,站定在徐道文面前,一字一顿道:“徐道文,世间自有公道,我亦会不依不饶讨回这个公道。”
“好啊,”徐道文微笑着,“沈小娘子,我等着。”
幡云伞往前移去,两人交错而过。
陈惊山收敛方才的压迫性,目光落到沈如春身上,皆化成柔。他知道沈如春此刻一定不好受,可他也不知怎么去安慰她。他笨拙又小心地学着去呵护人,想将一腔爱意都交付于她,却又怕做错了事使她更难过。
他握住她的手,只说了一句话:“我们回家吧。”
“嗯。”沈如春低低应声。
江州城的日头仿佛也慢慢变得温柔起来,落到街上,落到垂柳上,落到两人身畔。影子拉长,时间无声地流逝。
两人一路走,陈惊山说:“沈如春,你想做甚么,我都会同你站在一处。”
一场寒凉来得猝不及防,乍寒教人生出种夏日已逝,秋意袭来的错觉。只有盎然绿意在提醒人们夏季并未结束。
清晨,桃娘刚出房门,便打了个寒颤,又缩回屋添了件衣裳。沈如春亦添了件宽袖上衣。
陈惊山在院中刚练完刀,只穿一件单薄的衫子,还将袖子卷起,露出两条劲壮的胳膊。
沈如春同桃娘见了他,都倒吸一口气,两人相视一眼,又把衣裳裹紧了些,心中默想,还是年轻人身体好。
陈惊山瞧见沈如春拢衣裳的动作,握住她的手,放入手心捂热,有些疑惑问:“你冷么?”
他握手的动作十分顺其自然,他这般落落大方的模样,倒是教沈如春有些不知所措了。沈如春不好挣开,只能由他捂着,一面轻声道:“你添件衣裳罢。担心别着凉了。”
陈惊山却道:“我现下热得很。”
也是,沈如春心想,他方才练完刀,身上腾着热气,她站在他身边,都能感觉到他身上源源不断传来的热量。
桃娘对两人的亲昵见怪不怪,在一旁问:“郎君和小娘子今日早上想吃些甚么?”
“来碗姜汤吧。”陈惊山说。
桃娘心领神会,看向沈如春。
沈如春道:“再添些蒸饼,你问问延庆和延福想吃些甚么。”
吃过饭罢,几人照常到前堂去。
今日医馆刚开门,便有一名老翁匆匆进屋。
待沈如春问过细节后,方知这老翁是头疼,还有腰背僵痛。
“是今日忽觉不适的?”沈如春边写了剂青膏方子,边问。
老翁点头:“是咧,昨夜没盖被子,谁能晓得今日就受寒了。”他苦着张脸,捶着腰背。
“延福,取十两青膏来。”沈如春道,她又叮嘱那老翁,“每日将这青膏涂摩于疼痛处,三日后,若未见好,一定要记得来医馆。”
老翁连连道谢。
待他走后,沈如春问延福:“医馆里的伤寒膏现下还剩多少?”
延福清点一阵,道:“没剩多少,这些膏还是小娘子当初教我们熬制的。”
“唔。”沈如春点头,还未等她来得及说话,医馆中又陆陆续续来了几人,皆是说头疼背僵,还有更严重的,说是胸闷腹胀骨头疼。
沈如春渐渐意识到事情的严重,她紧皱着眉,对延福道:“将剩下的药材按我先前教你们的法子,皆熬成伤寒膏,有多少备多少,尽快。”
“延庆,三郎那处,你问他能否多送些土当归、悬钩子还有黎芦。”
“桃娘,将前堂窗户都打开,在屋中烧些雄黄丸。”
沈如春拿起挂在衣架上的薄披风,披上身,系个结,准备出门。
在外头舀芦根饮子的陈惊山喊:“沈如春,你要去哪?我要做甚么?”他不知到底发生了甚么事,但沈如春这般神色匆匆的模样,他是极少见的。
“你在这处守着,”沈如春踏出门,又忽地顿步,回头,“多穿件衣裳。”
抽时间摸了一章,稳定更新(指隔日更)应该要到七月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