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仙桃眼圈红肿，睫毛打湿一片，沉重地擡起看他。她抿抿唇角，“能不能……不要走。”别离开她。
宋岐玉这句回复不了“嗯”了，因为她刚说完自己是个骗子。至少最后他不能再骗她一句。于是他就只能温柔包容地看着她笑。
歉疚的笑。
段仙桃鼻腔一酸，差点又哭出来，但最终她还是忍住了。
她很小声：“还没带你去看过我的家。”
宋岐玉笑，擡头碰了碰她哭得发烫的眼角，温柔说：“我早就听你说过。”
“但是你没亲眼见过。”
他迟疑了会儿，但还是慢慢靠近她，贴上她的额头，“桃桃，对不起。”
段仙桃闭了闭眼，喉头哽塞，她还忘了说，其实宋岐玉还很会在不经意间，或者说是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很会博可怜。
明明他什么都做了，连生命都付出了，最后还要可怜巴巴地贴着她，很小声地和她道歉。可她偏偏却因为他从前是个系统，心中会想，其实他是不是因为做系统时不太了解人类的情绪，于是在这世做人时情感也是这么地迟钝与不会表达。
然后，她就什么都原谅他了。
纯白色的天幕与景象都慢慢变得有些虚晃起来，段仙桃知道，他们的时间快结束了。
她狠狠地抓住他的胳膊，带着他的肉，似乎想将他的一块肉顺着衣服都扯下来，“你不许走！”
宋岐玉没点头也没摇头。
“这些你全当是一场梦，不会再有天道将你拉到让你害怕让你疼痛的陌生地方，忘了这里吧。”
他的手渐渐透明。
“不要！！——”段仙桃视线被突然流淌的泪浸湿变得迷离。
宋岐玉眼眶也发红。这里是他送给她手链中留下的最后灵力，蕴含着一丝天道之力的灵力，等他死后，手链也会销毁，世间最后的天道之力也会随之消失。
这世上，再不会有伪善的天道了。
他感受到了自己的消亡。
天道没了，他原本就是天道的一部分，也该跟着一起消散。
其实他也不蠢，还知道用手链储存灵力，让自己能够与她有这最后的时间告别，这点连天道都没猜到。
手链上那颗坠着白蓝色小银块，是他的大半颗心，无怪天道没有发现。
手臂也消失了。
宋岐玉低下头，脸眷恋地贴了贴她的脸，而后他低下头，柔软的唇抵在了段仙桃的掌心，他在她的手心间，轻轻吻了下。
“桃桃，我又说谎了。”他擡起脸，眼圈酸涩而红，说：“我不想让你忘了这里的一切，我希望……你还能记得我……”
四肢慢慢消散。
段仙桃惶恐害怕地拉住了一片衣角，可是什么都留不下的，然后她猛地倾身抱住他的肩膀，“宋岐玉……宋岐玉！！”
“别走，别走——”
宋岐玉慢慢阖上眼。
他从是一个系统时就与段仙桃在一起了，从最开始听到她神采奕奕的声音，到后来她每次受伤都哽咽的声音，从她每次讲起自己从前的事都高兴开心到最后她对自己能否回去充满怀疑，她害怕极了。
她曾小心翼翼地问过它，问它能不能不做那些任务了，能不能不受伤了，能不能……别让她那么疼了，能不能……让她回家。
然而他那时只是一个系统，他什么都做不到，能偷偷背着天道与她一起商量逃离的事情就足够胆大。
后来，他们的心思全部暴露。
她死，它也要被天道收回意识。
它被天道禁锢，不能发出声音，只能听见她每次都要叫好几遍它，却得不到任何回应，那段时间她如履薄冰，觉得自己下一次就会死去，而它也果然看着她睁大了眼眸，血液四溅地痛苦死去。
不知哪来的力量，它挣脱了天道的束缚。但是一切都太迟了。
它眼睁睁地看着她疼得身子蜷曲，那样瘦弱的一个人，却有那么多的血，那样地残忍，那样的疼……
无声的哀嚎与泪水，让它觉醒拥有了自己的力量，它满眼只有她的泪，她的血，也只有一个心愿。
——让她活过来，送她回家。
桃桃，别害怕，我会陪着你。
桃桃，这次还疼得厉害吗？
桃桃，我们上次没被天道发现，这次也和上次一样就好了。
桃桃，你说的那个地方真有这么好吗？
桃桃，好想也看看你生活的那个地方。
桃桃，原来你喜欢那样的模样，眉心偏右要有一颗痣吗？
桃桃，桃桃！！天道发现我们了——
桃桃！你是不是很疼……对不起。
桃桃，再活过来，全部重新开始吧。
宋岐玉闭了闭眼，记忆从它还是系统时慢慢回溯，直到现在。
他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最后消亡的是他的眼，他不舍地看着段仙桃的脸，似乎想将她永远地刻在脑子中，但最终还是先闭上了眼睛。
他害怕，若是眼睛睁着时消亡，会将她的脸连同她与自己之间的回忆也一同带走消亡。
最终，世界中什么都不剩了。
桃桃，再见。
是he，从来不写b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