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的错,在那之前,沈晏的人就已经在找我了,他迟早会找到这里来……”
沈玉衡急忙解释,“这跟你没有关系,他是冲着我来的,在我离开他以后,就料想到会有今天。”
说着哽咽起来,垂下头,“我只是没想到,会在今天。”
晶莹的泪珠不住地滚落在肩上,擡眼望去,少年一双眼睛都已经哭红了,雪白的脸颊溅上了鲜红的血珠,泪水流过,沾了血色,滴滴血泪满是痛心。
“玉衡……”她想要擡起手,只动了一下,就感觉胸膛上蔓延来撕心裂肺的痛。
沈玉衡赶忙制止了她,“你别乱动,当心伤口。”
柳云溪安静的看着他,轻声安抚,“别哭了。”
她只是想给他擦擦眼泪。
少年眼波流转,乌黑的眼眸更添伤感,揉了揉红肿的眼睛,乖乖擦掉眼角的泪,点了点头。
寂静的屋外,送了热水毛巾和止血散的两人站在几丈远外,久久不曾离去。
望着一片漆黑的屋内,偶尔听到里面传出几声不可闻的低语和浅浅的抽泣,李鹤无奈的摇摇头。
老吴看到主家摇头,以为他是对里面两人不满,就提议说:“先生,这俩人来路不明,伤成那副样子,怕是遭仇家追杀呢,咱们还是把他们赶出去吧,别惹祸上身。”
李鹤没有理会他,沉声感叹,沧桑的声音吹进了风里。
“我以为远离京城就能避开纷争,讨得一方清醒,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
老人清瘦的身子挺拔的站着,如同将尽干枯的竹节,被秋风吹拂,落了无数的竹叶,也不失一身笔直的傲骨。
老吴只是山中种田打柴的农民,听不懂主家的话外之音,好奇问:“先生认识他们?”
李鹤小声回他:“不必多问,门户可闭好了?”
老吴赶忙点头,“都关上了……怕只怕追杀他们的是什么绝顶高手,只咱们这院墙和门可挡不住。”
这担心不无道理。
“尽力而为吧。”李鹤背起一只手来,往自己屋里去。
“唔!”
屋里传出一声闷哼,箭头被丢进水里,沈玉衡赶忙撒了止血散在伤口上,撕了一张干净的棉布,熟练的包扎好伤口。
一身衣裳都被血沾脏了,他只好扯过被子盖在少女纤瘦的身子上。
“咚咚咚。”外头响起敲门声。
他起身去看,打开门,是老吴拿了不少东西过来,“什么事。”
老吴捧着东西到他跟前,“这是干净的被褥,还有两身衣裳,是我家先生的儿女穿过的衣裳,二位如不嫌弃,先将就着穿一穿吧。”
沈玉衡看了一眼衣裳,又回望榻上的少女,从怀里取出定银子拿给他。
“多谢。”说罢,将衣裳被褥抱过来,随手关上了门。
老吴从台阶上走下来,握着手里还带着血的银子,稀罕的在手心里擦了擦,擦干净了才到李鹤房门前,敲敲门。
房门打开,老吴手捧着银子喜悦道:“先生,这是那个公子给的。”
“你收着吧。”李鹤淡淡答。
老吴开心的收起了银子,拿了钱,更有干劲了,主动问:“可还有什么要给他们帮忙的吗?”
李鹤轻声叹息,“你先去休息吧,只盼着今夜不要再有旁的事。”
“诶,那我先去睡了。”老吴微微躬身,退了下去。
夜色渐深,屋外的声音也再不响起。
沈玉衡坐在床边看着柳云溪因为疼痛陷入昏迷,呼吸声渐渐平稳下来,看了一眼伤口的出血也止住了,这才放下心。
过了小半个时辰,风声中夹杂着一声低低的鸟笛声,声音渐有规律。
听出其中传达的意思,他站起身,出了房去。
施展轻功踩上墙头,从墙头跳下,寻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密林中踩着青草落叶的奔跑声从对面逐渐靠近。
比起刺客,他更懂得在黑夜中隐藏,停在树旁的阴影中,待人到跟前,一个擡腿将他直直的踢了出去。
“啊!”
那人失去重心扑倒在地上,在山林中滚了两三圈,猛的撞在一棵树上,顿时断了两根肋骨,痛的直不起腰来。
口中涌上来的血腥味儿让黑衣人痛得格外清醒,擡眼就看到身着红衣的少年走到身前。
他浑身散发着血腥气,阴狠的眼神居高临下的蔑视着微小的蝼蚁,仿佛随时都会将人踩死。
窒息的压迫感步步逼近,刺客惊恐的后仰,正要取出牙缝中的毒药自尽时,少年的手猛的掐住了他的脖子,完全是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力气和狠厉。
刺客无法呼吸,连痛快的自尽都做不到,惊恐更甚。
被掐到沙哑的嗓子求饶,“六皇子饶命,我们也只是奉命做事。”
沈玉衡冷漠的问:“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什么时候找到的。”
刺客稍有犹豫,他就加大手劲,清脆的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刺客嘴角流出血来。
颤抖着答:“是三皇子传话下来,往扬州增派了人手,找了一个多月,前几天听说贺家寿宴上有个穿红衣裳长得很好看的公子,我们这才找到您。”
知晓了想要得到的答案,沈玉衡松开刺客,随手往旁边一扔,拔出腰间的佩剑,割断了他的脖子。
刺客在流血中挣扎而死,刚刚断气,追着他赶过来的箬竹和墨影便到了这里。
看到沈玉衡,二人半跪在地上。
“主上。”
他们负了不少伤,好在没有致命伤,处理了山路上的刺客后,追着这最后一个人来到这里。
沈玉衡瞟了他们一眼,低骂一声,“没用的东西。”
从前在秘阁的时候,这两个武功身手都是拔尖的,今日却被敌人缠的分不开身。
箬竹低头,手臂上的刀伤还在不断流血,“主上息怒,属下已经传信到秘阁,天亮之前就能将山路上的残局收拾干净。”
沈玉衡心里还惦记着柳云溪,不再跟他们生气,取了两锭金子丢给他们,“去找地方养伤,三日之后在濮水会合,若有变故,以飞鸽传书。”
墨影双手接下金子,低头道:“主上身边不能没人伺候,再说还有小姐在,若再有歹人围杀,主上带着小姐也不好脱身。”
“这些事我会吩咐旁人,你们自去吧。”沈玉衡没有再看他们,转身离开。
在他身后,二人对视一眼,神色失意。
各自站起来,一同处理了旁边的尸首,随后才沿着山路向前去寻找人家。
没有月光的夜深沉的可怕。
每过一刻都要更黑一点,一时一刻熬着,不知何时才能等到天亮。
沈玉衡坐在床沿上,衣不解带,靠着床柱浅眠,每过半个时辰都要睁一回眼,仔细观察柳云溪的情况。
丑时二刻,身边响起少女低低的呻//吟,他忙从浅眠中醒过来,俯身去听。
“冷……”
柳云溪睡得很不安稳,从昏迷中找回意识,第一时间就觉得身上冷的厉害,嘴唇都有些抖。
闻言,沈玉衡用脸颊贴上她的额头,并未察觉有高热,再摸摸她的脖颈、手腕,被下的身体是比寻常人的体温要凉一些。
应该是失血太多,身体虚凉。
有着丰富的受伤的经验,他起身去柜子里取了一床被子来给她盖上,在被下握着她的手,希望她能暖一些。
可她还是很冷,无意识的想要蜷缩起身体,但一动弹就会扯到伤口,睡得更不安稳。
少年看着床上的心上人,又看看自己,没有多少犹豫,解了衣带,将沾了血污的衣裳丢在地下,只着中衣,掀开被角钻了进去。
不敢挪动她的身体,只能侧着身躺在外侧,半边身子压在她未受伤的一边,想要将体温传到她身上。
因着不能动她的伤口,沈玉衡包扎过后并没有给她穿好衣物,只简单套了一件干净的内裙,肩膀到胸口都露在被里,被他的心口压着,好一会儿都没能暖过来。
不是第一回跟她睡在一起,可他此刻哪还有往日闲情逸致的心思。
半揽着微凉的身子,满心的担忧。
“从前你总教我发乎情止乎礼,如今我也顾不得这许多了。”他轻声说着,利落的解了中衣,丢到床尾去。
没了衣物相隔,肌肤贴着肌肤,触碰到的地方很快升起温度来。
“扑通扑通”,是她心跳的声音。
若是阎王来讨命,就把他们两个人一起带走吧。
若是夺得一线生机,他愿意把自己余生的寿命都分给她一半,只要能和她在一起,自己没有什么不能付出的。
“云溪,我的云溪……”
少年低头埋在心上人发间,小心翼翼将她护在身下,浅浅的呢喃散在秋夜的冷风中。
心跳逐渐同频,呼吸此起彼伏,体温也跟着升高,被下终于暖起来。
睡梦中的柳云溪似乎也感受到了身边可靠的热源,极其轻微的动作往他怀里挪动,直到整个手臂都被他紧实的腰腹覆盖,仿佛身边卧了一只强壮的狼,高热的体温烘的她暖暖的。
好暖……
耳边,是熟悉的心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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