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心被叩了第二下,而落在唇瓣的吻,却是从始至终极其温柔,没有一点攻城略地的预兆。
被叩第三下的时候,齐榭一厢情愿的胡思乱想也收敛了,他睁着漂亮的双瞳,直勾勾看过去。
双唇很轻的分了一瞬,喘息之后,第四次顿叩落下。
但并没有立刻迎来尾顿。
诏丘只是单手握着齐榭的腰,眸光很温柔的在后者脸上点过,看他没有抗拒,一直等,直到确认他连愕然都散去,没有半点不情愿,终于叩下第五次。
交错的鼻息在这一刻得到暂离,唇瓣分开的时候甚至微润,无尽颓靡。
诏丘微微正身,眉目间都是无边炽诚和不可言说,手指收回,被贴了很久的地方闪过一瞬法术的余光,如同流水淌出一道独特的纹路,渗入齐榭的心口。
契成。
他这次是捧上齐榭的脸,真心吻下去:“你是契主。”
衣裳被简单拉起来避风,齐榭不晓得要说什么。
古训苛刻,曰结契成婚,死生不离,确实是有这一道。
但也说了,那算古训,若逢人心折变华薄爱渝,或是灾祸仓猝,昔日爱侣一别两宽也是合情合理,所以真结契的人不多,因为那意味着束缚和捆绑,人心自在大道无边,修士不会喜欢这样的东西的。
且他曾在从前某日,生念倾坍之前用尽余力设过了这一道,就算某人想遵祖制以表真心,意思意思也很尽诚意了。
诏丘看他哑然,忍不住弯起嘴角,锋薄眉眼上挑,瞳眸明光如九天星子泼散。
有人握着齐榭的手腕,挪近一点。
“阿榭,这会是你想要的吗?”
昔日他留的最后一手,确实散了所有可通心念的契。
但那是严温和晏清设下,用来庇护各自弟子性命,以防变故的,又是人灵相合,本来就可解,他们也迟早会解,这才又让他冲在最前占了功。
但齐榭那道不一样。
猝不及防而来,太过深重,哪怕是他在大伤前匀出灵力,也无法彻底消掉,唯一能冲缓的,也不过是自己大痛在身根本伪装不得的时候,有人只需要看见,不必感同身受。
所以那本就是一道残契,消解也好,固印也好,一挥手就完事了。
由此趋之,齐榭也以为他会如此。
当然,以某人再三毁诺的狗脾气,最可能还是消解,以绝后患。
但接连五道灵力拓入心口,温热泽流淌过四肢百骸,最后一道契印落成,齐榭几乎是茫茫然的发现,他用了最亲昵的办法,无尽旖旎,却送了自己一道意念决绝的……死契。
同生死,共悲喜。
心脏擂跳不止,齐榭轻声问:“这算……承诺吗?”
薄光映目,诏丘莞尔,颔首。
喉口干涩,齐榭直愣愣的辩白:“我早就不生气了。”
十指修长,严丝合缝扣上,有人答,“我知道。”
只是用一件事抵消另一件事,本来就是毫无诚意的做法。
诏丘看他茫然,心底跟着酸软一片,忍不住凑过去啄了一下薄长的眼睑,“以后,连我也不能擅自替你做决定了。”
生死离辞,相聚相合,前路行止。
想给的,能给的,齐榭所有想要的、喜欢的一切,他通通可以双手奉上。
齐榭在床帐掩映中看过去,倏然挣脱交扣的手指,转而穿过如雪发丝,华长袖摆火红如焰,衬得他眼尾一片绯色。
衣料簌动,发丝交缠,他们吻在一起。
喘息渐重,夜色倾倒,灯火颓靡,所幸罩界铺天蔽月落下,无尽欲念都被隔留给痴妄执拗之辈,余人各自清明,各赴前路。
严温心有余悸用手扇风,落地殿前,又恢复了一贯的镇静容色。
被吓跑的弟子们又回到殿内,开始嘻嘻哈哈难得放肆的笑闹吃酒,人手一块糕点,谁输往谁嘴里塞。
真正的外客并不多,墨色笼罩,有人朝他随意挥过,微笑召剑青衣迤迤而别。
飘白衣袍挪到近前,长腿被很轻的搂了一下,然后是谁和本派弟子暂别,留下来陪他观灯。
有人喝醉了,走得歪七扭八还要过来给掌门揖礼,才敢让其他弟子扶着他乐呵呵的回居室。
严子潜安排了一干师弟师妹,满脸冷淡走过来的时候,手上提着一盏未张的明灯。
脚步沙沙,严温侧首接过,听得身边有人发问,声音一派威肃:“原来你没跟着放?”
严温低笑一声,终于肯承认自己有如此师兄真是倒了大楣,半真半假:“这个掌门当得辛苦,我还是给自己祈福吧。”
手指松开,明灯曳上,从阔渺广场飘过落雪山巅,缓缓深入苍穹夜色。
细微颤动的光点逐渐模糊,在或聚或散的注视中湮灭迹象。
山风送来,吹动化为星子的一点念想。
模模糊糊间,是严温早就写好的几列小字。
天地往复,人间纵横。但居人道……
最后一名外派修士也和他拜别。
山风微微,严温站在旷远夜色下,温和凝目。
天地往复,人间纵横。但居人道,叩问其心。
亡者不思,自有轮回,生者长念,自有来路。
生死且暂,重逢有时。
行过千山,毋需回首。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