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祖师躬拜,贵客启证,至亲为媒,将他们一路送到这里。
将瘦长的双手带到腰际,齐榭转成主位,诏丘循循善诱:“我有一个想法……”
齐榭恍然,脸一熟,将他拍开半步。
他对诏丘,总使那种听着顺着哄着的招数,如此抗拒让诏丘十分讶异,连他自己也反应过来情绪激烈,事有不对了,继续端架子捂脸,偶尔眼神从指缝里和诏丘对上,就装无事躲开。
诏某发现不对劲:“阿榭,在想什么?”
齐榭略略心虚:“没什么。”
诏丘发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逗他:“阿榭?”
齐榭更加不自在,但很讲礼仪,“嗯”一声算是回答。
诏丘凑得更近。
以往他这样叫,齐榭必然会回一句“师尊?”,再不然也是一个“嗯?”,不会有这样没头没尾,恨不得话题立马胎死腹中的语气。
不对劲……
很不对劲……
“阿榭?”
齐榭果然不应了,下定决心双手蒙他的脸,“君子戒色,弟子不会屈服的。”
诏丘被捂得声音嗡嗡的,套话:“为何,如此小事……”
齐榭果然坐不住了,“这是小事?”
诏丘满眼无辜,“你觉得哪里不好?”
齐榭羞愤,“弟子……绝对不会主动的……”
套话成功。
原来如此。
诏丘含笑捉着他的手腕,“哦……”
以前不都是自己死乞白赖凑上去又亲又抱弄得齐榭没办法才欲拒还迎被折腾的么?
虽然今日略略不同,可能会有三分拒七分迎,或是运气好,一九分,但他没指望面皮薄的齐榭能主动。
他自己倒好,先想上了,而且反应激烈,好像事情已经做成了似的。
诏丘笑吟吟凑过去,“我是说……”他眉眼弯垂,亲掉他脸上的红晕,“我有东西要给你。”
齐榭“啊”了一声,很难说是丢脸更多还是疑惑更多,诏丘不给他挖缝逃走的机会,“但是你要是主动,我也没意见……”
他没意见,齐榭被调戏得有意见,后者被看热闹有点恼,但辩不过他,强行岔话,“要给我什么?”
诏丘眨眨眼,亲过来。
就在这时,门外忍无可忍,爆发出羞怯到极致的震撼惊呼。
诏丘直接被他们呼抖了。
猝然扭头,才发现屋外不知什么时候,乌泱泱聚了一大片黑影,高矮不一错落无致,直接把窗纸压黑了。
好大的阵仗。
齐榭愕然:“他们……真敢来?”
诏丘纳闷:“我怎么没发现?”
居室外有禁制,动静不应该逃过他这个术主,哪怕他为情所迷忙着调戏自家道侣,也不该闭目塞听到这个地步。
齐榭悚然:“我们现在不在生兰阁……”
豁然间,诏某冷笑一声。
因为毕竟是长老,不好长久待在浮月殿,他们一琢磨,正好趁着大婚搬到了浮阳殿那一片的居室。
哪怕用的是自己的禁制,掌门的地盘就是掌门的地盘,要想瞒过他这个长老,就只有……
他眼中寒芒跳动,齐榭迅捷无伦从桌上一跃而下,两人对视,片刻后呼啦掀开门扇,和一堆察觉不对畏畏缩缩的弟子和正前方端庄肃重的严温打了照面。
今夜特殊,为祈常伴之喜,某一处不灭灯。
弟子们没本事和胆量打破禁制进去闹,但是想偷窥,鬼鬼祟祟爬过楼阶,竟然在新居室外看到脸红得像花生蛋子的掌门!
掌门欲走未走,被他们包抄,连退路都找不到,低斥道:“捉的就是你们,还不回去!”
弟子们狗头一缩下意识要拐,但总觉得不对劲,想要多问,眼风半瞟,都不动了。
众所周知,居室外有禁制,非主不可入。
而众人还知,屋内大明时,屋主面容模糊,但一举一动都会被投出虚影,简直就像在看皮影戏。
一大票人眼睁睁看着其中一道落影慢慢贴近另一道,倒吸一口凉气,激动得掐紧了彼此的手。
哎呀呀搂上了!
哎呀呀亲上了亲上了!
好可惜还差一点……
完了完了长老和师兄都出来了。
门户大敞,两位新人面色不明,危然而立。
莫浮派多蓝袍,鲜有红衣,大艳的颜色最是挑人,礼服又太繁复,弟子们白日恪守规矩,抻长了脖子也只看见两团红影。
现在被怼了面门,登时一个两个都愣住了。
长溟长老素来骇人,身量孑拔,弟子怕他。但有红衣为衬,拨扫开三分刻薄,眉目艳绯如刻,风华如淬。
子游师兄倒不是很吓人,但寡言如斯,撇扫不过心,众人看惯了那一套冷淡,以为如何颜色,都不过是为他多覆一层雪。
经霜愈茂的泠然此人,却被喜服堆出无边的风流雅意。
天造地设,绝璧自成。
瞠目间,他们彼此紧攥出汗,才发现自己刚才竟然忘了呼吸。
但诏丘不晓得他们为什么毫无眼色,只好盈盈一笑。
齐榭瞥到如此动作,微叹,只好跟上。
众人几乎是心醉神驰的看着他们在华服拥簇中动了动手指,诏丘偏头对齐榭说了一句什么,下一瞬,森寒亮光冽冽折显,两柄长剑应召而出。
破魄?缄言?
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群人骇然大退,脚踩脚绊倒一堆,屁滚尿流的跑了。
于是剑身堪堪出鞘的时候,门前只剩下了泰山崩于前而不改于色的掌门,严温。
严掌门不对极品剑有丝毫怵惧,满脸淡定:“我……”
诏丘挑眉。
严温微微一笑,“我是来……”
齐榭下意识转了一下长剑。
严温揖礼,用平生最大的力气挥袖,蹬蹬蹬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