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什么都不妥当,什么都不合适,挑挑拣拣许久,竟然只剩下心里那个人。
所以他愣怔许久,眉头紧蹙:“你又要走?”
诏丘本想点头,却发现齐榭的表情不对劲,硬生生憋着没动。
其实答案显而易见,若要解契,又要在破阵的时候避免灵物大怒反噬以至伤害契主,最好的办法就是改契。
也即用更强大的一人做饵,在灵物松动的一瞬间将其斩杀。
不能在凌空山做,要瞒着人,必然就要离开。
凝肃散去,诏丘的声音都温缓下来:“只是有点凶险而已。”
齐榭显然不信,因为他每次骗人都是这个语调,又温柔又沉静,连带着一惯凉薄的神色都松动下来,简直是一颗伪装完美的“定心丸”。
如果是以前,他必然一口吞下深信不疑,现在却不一样了。
齐榭越琢磨越不对劲,越想越不对劲,原本的安然褪去,脸色慢慢变了。
他几乎是面色苍白地吐出一个“你……”,就毫不客气又被诏丘拢进怀里打断:“想哪儿去了?”
齐榭有点生气,语气也有点冲:“我能想哪儿去?”
这个神色和态度都不是他会有的,且还是冲着诏丘,说完齐榭就开始后悔,反而是诏丘愣了一下,眉眼弯弯,反而高兴起来:“我都明白。”
他亲了一下齐榭的发顶,语气若叹,“我的心上人还在这里,我能到哪里去?”
他没点名道姓,却毫无疑问比点名道姓更让人招架不住,齐榭自认看待万事万物都是一样的毫无波澜,却被他一句话挑破面皮,耳根红了一片,但余怒未消:“别转移话题。”
诏丘听命:“没有转移话题,也没有故意骗你,只是在和你商量。”
他觉得齐榭越来越不好忽悠了,但这样也好,至少不吃亏,于是继续美滋滋哄人,“阿榭,你要怎样才能相信我?”
齐榭被抱着抱着就没了脾气,稍微冷静一想,却慢慢沉默下来。
如果不解契,两人必定要死一个才能收场。全盘揽下,强给恩情的招数已经不妥当,但妥帖之外的那一重风险,才是他最不能接受的。
诏丘感到怀里的人拱了一下,头顶探出,随之而来的是一张面色不虞但至少不是棺材脸的冷峻面容。
齐榭盯了他好一会儿,下定决心,语气却轻得不得了:“那你答应我三件事。”
诏丘松了一口气:“说来听听。”
“做事不能不计后果。”
诏丘一愣,想了想,颔首,“好。”
“不能再一心求死。”
这句话略微直白,齐榭都说得心口一颤,死死盯着诏丘的反应,却见后者这次想都不想,微笑着,“好。”
齐榭点点头,攀着诏丘的肩,在他的嘴角亲了一下。
齐榭的双眼幽深,像是容纳了万千壮阔山河和人世喜悲,反而凝成一汪无波无澜的古井深水,诏丘以为自己瞧惯了这样的双瞳,却还是在他看过来的时候,不由自主呼吸一滞。
一片澄明中,倒映着他毫不掩饰,终于不掩饰的心意。
是诏丘自己。
齐榭和他吻过,顿了顿,“最后一件事。”
有人说要犯险解契,他身处其中,自然不愿袖手,更不愿坐享其成。
但经年磋磨,一路而来也可以算得上大起大落,如果有人再有差池,他也不会再有下一个十五年,没有更多的心力去苦求他重返人世了。
若是枝节旁生……
“我和你死生同归。”
这一句还是轻轻的,却像有一记重锤敲下,痛意蔓延,心尖颤粟不止。
诏丘终于没有那么干脆,想笑一下,发现笑不出来,只好阖眼,“阿榭,你在逼我。”
已经得了前两个保证,齐榭已经有了底气,毫不避讳:“是啊。”
诏丘又将他抱过去,这次没说话。
窗外风雪大动,敲打着漫无边际的梨树枯枝,整个世界都安静到只剩空寂旷远的风声和落雪簌簌。
过了很久,不知道是什么地方起了动静,带出一串深浅不一的脚步声。
诏丘还是抱着他,脑袋深埋在齐榭的肩窝里,被褥里的暖意一阵一阵扑过来,像是一动一静的心跳。
这真的是最后一个要求了。
齐榭一直睁到眼眶发酸,腰际被勒得发痛,他在漫无边际的沉默里反手抱回去,声音微哑,像是敲碎了笼罩在山居的澄然结界。
“能做到吗?”
灼热的呼吸转道,喷薄在颈侧,应该是有人吻了一下他的耳廓。
诏丘终于动了。
他的声音有无边松冷,
“我都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