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这句话出来的时候,诏丘有一瞬沉默。
人为灵物最长,认真来讲确实灵气逼人,但是有人真的这样说出口,实在有点……厚脸皮。
不过也说了,人灵也分三六九等,修士因为天资和修行,灵性确实要足一些,晏清也不是个会在这种时候开玩笑打诳语的人,诏丘有点牙疼:“怎么个灵法?”
若是天生通灵,那这样有天赋的好苗子在修行一事上应该极其了不起才对,但十七反而随时被护得紧紧的,也没有什么灵力大爆发的时候,恕他眼拙,真的什么都看不出来。
相比支支吾吾,晏清的表现更像是自己也不清楚,愁得脸都皱一块儿了,憋出一个:“她容易被法术探寻到。”
诏丘长长“哦”了一声。
这种带灵,就类似于小姑娘体质特殊,好比一干修士都是品相一般的肉,十七则是难得的一块闻起来就飘香十里的肉,对比之下,法术这一类东西当然喜欢逮着这样显眼的去捉和折腾。
这种也可算天赋,但提不出来,并不能被加以利用裨益修行,她的修为该低还是低,但是又很招人惦记,是以十七瑜出行实在危险。
难怪晏清随时护得像眼珠子似的。
但以此反推,她会有如此表现……
“这里确实不对劲。”
他和晏清都好好的,只有十七一反常态睡得很香。
诏丘琢磨对策的时候,冷不丁问了一句:“你是因为这个才常常带着她?”
晏清见着十七只是嗜睡,除此以外没什么大碍,稍微放心了一点,摇摇头说:“这件事一开始是师弟提议,我自然要来善后,但我晓得她的体质,不太会把人往危险的地方带。”
她师弟,那肯定是云见山那个年幼继位的独子云屿,年纪还要小,凡事问一问大师姐确实合情合理。
诏丘忍不住感慨:“那你岂不是费心费力提心吊胆?”
晏清愣了一下,神色凝肃:“以前没有这么严重。”
诏丘脸上若有若无的笑意一僵。
之前在嘉州,连破三阵都没见得小十七有什么不对,可见即便体质特殊,稍加隐藏也不是很打眼,受法术影响也并不太严重。
那多半是这个地方有鬼。
山顶是无边旷野,风声连亘如同低语。
地上是稀稀拉拉一层白,混着泥土的脏色,应该是前一日下过薄雪。
诏丘朝山的另一头走去,脚下就是一道道斑驳泥泞的脚印,泥土微黏发出声响。
晏清还保持着半跪的姿势:“师叔?你去哪儿?”
诏丘头也不回,给晏清也甩了一道禁制:“我去那边看看。”
之前去过山那头,是为的易明珠的师妹,但他好歹薅了一只羊当坐骑,如今两腿来回倒腾,一路又要左右张望,指不定会走多久。
结果他才走出一小截,身后晏清破禁追过来了,她面容沉静,语气坚定:“我和师叔一起去。”
诏丘稀奇:“你不看着你徒弟?”
晏清走在他身侧,自觉揽了查探一半地界的重任,在低头又擡头的某个瞬间解释:“我把空空留在了那里。”
空空,是她的乌流匕。
诏丘笑了一声。
乌流匕是十分厉害的法器,可召天雷,自然也能劈碎阵法,匕刃往地上一插,这东西就能自觉迸出一道灵力屏障护住十七瑜。
这么个厉害武器,叫做空空。
诏丘想起她拜师那天,自己在茶的时候就抖,接匕首的时候就更抖了,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兴奋过了头。
云见山危立,白衣飘飘一派温和,让她作为器主为乌流匕赐名,这姑娘被瞒得太好,哪知道自己的拜师礼是这么厉害的东西,当即一脸茫然仰着头:“不知道,脑袋空空。”
于是乎,威名震上界的千年神器,新名字叫做空空。
幸亏没叫脑袋,不然她可怎么拿得出手。
晏清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一头雾水:“师叔,我们要去找什么?”
诏丘赶紧收敛笑容:“你师娘的一个内门师妹,棺椁在山顶那头,我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残留的法术影响了小十七。”
晏清就想起来了:“是为了明珠前辈身死的那位吧?”
诏丘问:“你这样叫她吗?”
晏清颔首:“师娘一直说想要易前辈落叶归根,还说门中无人怪她走了歪路。”
诏丘就说:“那当日应该告知她一声,让她来见一见的。”
晏清笑着摇摇头:“算了,自师尊去世,师娘已经避世多年。”
他们的脚步声沙沙簌簌,显得山顶安静得不像话。
诏丘倒是很熟悉云见山和曹婉这对夫妻,只是头一次从这样的称呼里辨得往事,一时反应不过来,喃喃一句:“是吗?”
云见山身死原因不是秘辛,对于前者辞世,晏清作为和他极其有缘的亲传大弟子,恐怕背地里不知琢磨了多少次才能稍稍想开一些,她颔首:“我以前不明白,现在却明白了。”
她前前后后见过不少人辞世,有亲有疏,其中缘由各异,看多了也就晓得生死轮回究竟是怎样一个过程。
“可能是各有所求吧。”
易明珠求,易明珠的师妹求,云见山也求,既然心存念想,必然要等价交换才好得偿所愿。
只是其中正主有运气好的就有运气不好的。
晏清说:“师娘和我说明珠前辈的时候,就说若要脱离苦海,要么放下执念,要么一命换一命,所以师娘即便遗憾,也绝不干涉,任随天命。”
这一番说辞沉重得过分,诏丘听了一遍,脑海中声音还在接二连三的响起,忍不住重复:“一命换一命。”
不知不觉牵扯出生死大事,晏清的情绪有点糟糕,她勉强笑了一下,“还好师叔不用考虑这样的事情,否则……”
诏丘心道晏清傻乎乎的,长得如此泠然的容貌,地位修为都可观,心里还是小姑娘一个,不过晓得的事情少一点也是好事,不接话,只是岔开话题,“确实。”
他摆摆手:“走了,不用去看了。”
不会有什么残余阵法被留在这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