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立修道:“果然,我还是最喜欢和你说话。”
诏丘心道有戏,没来得及去嫌弃这句话里的撩拨意味。
就见佟立修笑吟吟用扇骨支着下颔,状若回忆沉思,然后说:“你靠近些。”
诏丘耐着性子,双手负后靠过去。
佟立修依然笑吟吟,他琢磨片刻,果断伸手一把搂住诏丘的腰,环过去的手贴在他后背,扇骨硌在心脏的位置,另一只手则曲起食指。
呼吸喷薄,他的笑意挡都挡不住,“长溟,身材不错。”
“笃”一声,额心被轻轻叩了一下。
腰际若有若无的桎梏松了,诏丘也呆在原地。
一行整整七号人,除了佟立修摇扇哈哈大笑,其他所有人都是魂魄出窍。
齐榭堪堪和褚阳说过几句话,再回首时,就看到这样一副场景,整个人僵得像一座冰雕。
晏清和十七瑜自然是避之不及,站在距离佟立修最远的位置,眼风时不时扫过来,此时却维持不了冷若冰霜的神色,忘了该诧异还是愤怒,满脸空白。
庄宛童早知道这些事与自己干系不大,且自己在口舌一途毫无天赋,想帮忙也没办法,早就找了一个空旷的地方蹲着拨弄地上的石子。
见状,他手里细碎的石子哗啦啦洒了一地,浑像是见了鬼,张大了嘴巴哆嗦着站起来,声音都在抖:“长长长长长溟师叔……是被调戏了吗……”
诏丘微微一笑:“佟、立、修!”
他运转灵力,指尖微动,脸上的笑容不变,当空一掌!
佟立修收扇发力,单手和他对上,磅礴气泽瞬间爆出一里远,余威震震,脚下地面颤抖不止。
诏丘的满头白发被气泽扫得狂乱飞舞,眉眼微垂,同色的睫毛盖住了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瞳仁眼睑隔绝,辨不清底下神色。
佟立修后退一步:“不打了不打了。”
庄宛童被震得踉跄了一下,崇拜的同时心底越发记恨,哒哒哒跑过来抱住诏丘的腿,埋在他身上哇哇假哭,好像被欺负的是他自己似的。
诏丘搂着他,面色不虞的转过身。
十七咬着嘴唇,又气又怕的跑过来:“长溟祖师叔,我们不在这里待了好不好?”
诏丘依然垂着眼,乍一看,他的目光像是落在身边庄宛童的发顶,又像是落在自己身上,因为发丝被睫毛牵走几根,他伸出匀长的手指缓缓拨弄,等到容发整齐,那双清潭般的眼眸就扫过来。
先是在十七瑜身上一点,莫名渡了后者一身的寒意。
诏丘尽力忍耐,语气也不太美妙:“走不了。”
十七现在真的讨厌佟立修到了极致,一点都不想顾两派所谓的“交际”了,嘴巴一扁,泪花就跟着泛滥:“为什么?”
诏丘向身后扫了一眼,没有答话。
倒是褚阳脸色阴沉:“我们入阵了。”
庄宛童仰着脸:“师父,什么意思啊?”
三道连阵,其实并不难破。
只是在找到阵眼之前,诏丘曾随手扔出一枚石子。
石子质地坚硬,连蹦带跳滚到长街边的某层地基边,却并没有被同样固硬的阶沿反弹出去,而是安静躺在原地,嵌进深色的突起中。
“这是一片虚境。”
诏丘有点头痛,忍不住按了按太阳xue,本有所缓解,却因为逐渐靠近的一双雪白长靴惹得青筋突突直跳。
佟立修双手抱臂:“真聪明。”
诏丘凉飕飕的回:“谢谢夸奖啊。”
若是说之前那一石子还可能是他眼花出的错漏,方才两人对拍一掌,毫不顾忌的灵力从掌缝铺荡开,却没见得两侧的居舍有任何的残破和折损。
他能看见,褚阳晏清自然也能看见,这也就是为何他被招惹到如此地步,两人也没说要带他走。
因为根本走不出去。
诏丘忍不住抱怨:“大费周章,吃饱了撑的。”
虽则他没有点名道姓,但毫无疑问骂的正是姓佟的,至于是佟立修还是佟立远,则有待商榷。
佟立修颔首,浑若不觉:“确实。之前我想传送过来亲口和你说,却未能成,现在你们已经自己看懂了,甚好。”
三道连阵不过是虚晃一枪,他们当下所在的这道阵法才是有人为他们亲自布下的大绊子。
折腾了一晚上,不过是陪人做戏一场,实在很难让人神色愉快,诏丘垮着脸后退一步,正对上齐榭沉沉的目光。
他眼神有些微恍惚,似乎沉浸何处到现在都缓不过来,因而诏丘唤他,他也是慢半拍才应。
“师尊,你说什么?”
诏丘问:“你是不是不太舒服?”
他的脸色煞白一片,显然心情也不太好,诏丘自然而然就要为他讨公道,第二掌还未发力,齐榭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弟子早就知道了,并不是佟师伯告知。”
若是阵法消散,灵奴自会随之湮灭,他在抓住灵奴的一瞬就知道必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只是他如此状态并不是佟立修惹的祸,就更加让诏丘担心:“那是怎么了?”
齐榭支吾半天,还未说出什么,诏丘不小心摸到他一片冰凉的手背,也顾不得许多,单手扯下身上的披风,牢牢给人系上。
为了避离佟立修这个缺德又倒霉催的家伙,他刻意站得很远,反而距离齐榭很近,如此一来甚至不需要大动,微微伸手就可以将他裹住。
齐榭的身量不如诏丘,若是微微垂首,下颔正好搁在诏丘的肩膀。后者无比专心的为他遮蔽冷雾长风,堪堪系好系带,突然感觉到一道灼热的目光,只是齐榭眼睫垂得深,近乎闭眼了,反而是身后的佟立修走过来,一道眼风从眼尾扫过静立的齐榭,笑意浅淡了些,询问:“怎么不对我这么体贴?”
诏丘从来都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觉得要么是习惯使然,要么就是自己乐意,左右轮不到佟立修来横插一脚。他完美的开罪了所有人,竟然还能大言不惭过来讨披风,诏丘没好气:“你自己身上不是有?”
还是从自己手上抢走的。
佟立修笑着“哦”了一声,“也对。”
他擡手一拢,深蓝的披风缠裹更紧,将一身长袍遮盖得严严实实,偶尔一点绿色外露,缀在一片深蓝中竟然还分外赏心悦目,只可惜他本人并不讨喜,什么便宜都占尽了,还要假惺惺:“那就劳烦各位陪我多待一会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