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温忙说有,从怀里掏出来好几张符纸一股脑塞到他手上,两人头顶着头,来不及走到桌案边,站着用手指就开始写,给褚阳。
这都是他从门派带下来的东西,品阶不低,然则一张符纸用尽也没见得半点回音。
诏丘再写,仍是杳无音信。
严温再往他手里塞,诏丘手心朝外推出去:“他是故意的,不想答我们。”
严温拉他:“那我们去找云师兄。”
诏丘反力一拽,将人制住:“算了。”
这种时候,云见山心里不知道比他们乱多少倍,再说了,即便是去找,诏丘站在他面前也不晓得要说些什么,安慰太苍白无力,甚至有一语成谶的风险,他自然不希望褚阳出事,在这个时候只能选择闭嘴。
严温虽然常常言之凿凿,说自己已然不需要任何人保护了,不让几人将他看成不可靠的样子,但他总是被护惯了,挣扎的同时也适应着,遇上这等无措大事,不自知仍是畏惧先冒了头,下意识的去寻求诏丘的回应。
他皱着脸,眼圈看着就开始红:“那我们什么事都不做吗?”
诏丘比他镇定一点儿,且因为严温这个下意识依赖的反应,他反而捡起当师兄的架子,看着心神稳下来了,迅速将漏风漏雨的门关好,将严温拉到一边,压低声音:“这件事必定只有几个人知道,虽然师叔也来了,想必寻找化骨解方的事情有他在其中发力,但褚师兄是在宣殊门露脸惯了的,若是旁人晓得,恐怕会带出什么变故,我们必定要将嘴守好。”
严温使劲点头,被他的安排牵走了心神,刻意转移注意似的一遍又一遍重复着他的嘱咐。
诏丘又道:“我们明日去寻云师兄,配解方我们帮不了忙,看是否能研究出什么拖延发作的法术,对褚师兄对疫人都好。”
严温仍是点点头。
他将手钻进诏丘的臂弯里,就地拉着他坐下来,左右床上睡着小崽子们,两人无处可去,便靠在一起。
不知不觉的,严温在惊倦里睡着了,诏丘亦然。
再睁眼时,天光已然大亮。
顾不上严温还没睁眼,诏丘站起来拔腿就跑。
他心神不定,一夜做了好几个梦,本就没睡熟,稍有清明意识就逼着自己醒过来,趁着人少,笃笃笃敲响了云见山的房门。
门页向内打开,出现的却是佟立修惺忪的脸,诏丘晓得为了节约地盘都是二人合住,顾不得多说,只问:“立修师兄,云师兄醒了吗?”
谁料佟立修十分古怪的看了他一眼:“云见山没回来啊?我还以为他和你们住一块儿了?”他反应过来不对劲,“怎么回事?人不见了?”
诏丘心道真是要糟,扯了一个含糊的谎:“不是,我们那里人太多,他睡了一半就走了。”
他寻思着要去哪里才能找到云见山,左右环顾,甚至荒谬的将天上地下也扫了一边,没想出他这个时辰能有什么去处,想了半天,确定还是去安置疫人的地方看一看,凭运气找。
他打定主意又要走,佟立修跟过来,诏丘连忙擡手打住:“别动!”
说来,此刻连天都没亮,佟立修是被他敲醒的,外衣松松垮垮披在肩上,墨发披散,显出点素日没有的沉静气质。
他问:“长溟,是不是出事了。”
真是怪得很,现下没有其他人,他又叫自己长溟,且他的问句听着和缓,实则是笃定的,诏丘暗道不好,又要扯谎,佟立修已然退回去,哪怕没有得到答案也不再多问:“你走吧。”
诏丘张了张口,佟立修不经意打断他,懒洋洋的:“我真是发梦了,还是继续回去睡的好。”
不知为何,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和这番清冷模样,陡然让诏丘生出他知道点什么的错觉,但门扉已然阖上,他来不及去想更多,只得再悄摸寻人。
有了前车之鉴,他更加注意隐蔽行迹,天可怜见,一路鬼鬼祟祟过来,终于让他找到了云见山的踪迹。
那是另一间居室,也是临时搭建而成,若硬要说出用处,就是半个杂间和半个书室。
因为杂物过多,且全部落了灰,内里布置乱得很,余下的空处只能容纳一张破破烂烂的书桌和旧得生出裂痕的木椅,灰尘满室来不及驱赶,是以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弟子将此地派上用场。
但诏丘就是知道,云见山就在里面。
于是他叩着门,低声问:“云师兄。”
过了好一会儿,内里传出来悉悉簌簌的声音,越来越近,最后在门边定住,却没有开门的响动。
有人说:“长溟,你回去吧,不必担心我。”
诏丘张了张嘴,发现一路边跑边琢磨的措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因为很显然,无论他搬出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多么动听的所谓办法,云见山都不想听。
于是他“哦”了一声,待在原地半晌,最后还是悻悻走开。
回到居舍的时候,严温已然醒了,焦急不已的在门口打转,看到诏丘回来才大松了一口气,他问:“你去哪里了?”
诏丘就答:“去寻云师兄。”
严温忙问:“寻到了没?”
诏丘摇摇头又点点头,弄得严温一头雾水,他解释道:“找到了,但是将自己锁起来,谁也不见。”
其实一时焦急想不开也没事,云见山行事有分寸,此番对他避而不见,多是心里乱得很,想找一个地方静一静罢了。
诏丘也不是不能理解,他倒希望云见山休息一会儿,在那个黑咕隆咚的地方睡觉也好,冥思也好,想通了自己就会出来的。
但是他怕的不是这个。
他怕的是云见山久久不出,让其他修士生出疑心。
但没等他琢磨出个什么结果,未关的门扉闯进来一个人,正是他之前带路的那位。
他这次不抱书了,两手空空,见到他就抓着他的手腕将人往外拽。
诏丘不得不跟上他的脚步:“这是去哪?”
那人道:“立修说见山得了密令,近几日恐怕出不了门,让我有事找你。”
他还没说是什么事,诏丘先“啊?”了一声。
那人问:“你不知道?”
诏丘一个激灵,心道佟立修果然知道点什么,但他无意戳穿,反而给他们打掩护,这是好事,就立刻应下来,从善如流道:“睡懵了,你不说我都忘了。他赶紧转移话题,“这是去哪?”
那修士步履匆忙:“非要你亲自来的,除了符篆还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