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2 / 2)

血色蔓延,到最后成了长达三十丈的金光细线,覆盖了奄奄一息的易明珠,盖过古朴的木棺和在其中沉睡多年的女子,甚至蔓延过姿势怪异的农夫尸身,线色明亮,铺卷二十五载仇怨因果,将血色墨色尽皆同化。

符文跳跃,在法阵尽头相融成一片,落地成圆,流转生辉,华光大胜,风声骤停。

符文画尽,诏丘猛的合并十指,掌心相扣发出“啪”的一声,他眼睑低垂,手势变换飞速,最后掌心对地猛的落下,灵力骤然发散如丝线缠裹住三具躯体。

“魂起!”

灵力勾连着玉玦,让后者得以虚悬在空中,氤氲了小半刻,被重新勾画出的层叠人影落在易明珠眼前。

有一声短唤,尾音空灵,缓缓而来:“师姐。”

易明珠几近崩溃,死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连连点头应声,伸出的手就要碰到魂体却直直穿过,虚白魂魄散出一点在她指尖停留片刻,又缩回去。

她离世太久,魂魄麻木,眼神空洞,连那一声呼唤,都只是记忆最深处没能说出的话,如今道尽了,魂魄也该散了。

诏丘拧眉,运力拖延,蓝色的灵力强行束住她的魂体,让易明珠能多看一眼。

易明珠好不容易压下情绪,双手捂住嘴巴,语句都是从指缝里蹦出来的,颤抖不止,呜咽不停:“去吧……”

脱离了破败腐朽的尸身,银白色的魂体更接近小姑娘年少时的相貌,乖乖巧巧,一笑就在左侧脸攒出一个小酒窝,只可惜这魂体笑不出来,易明珠也就见不到。

送人轮回的本事易明珠不会,劳得诏丘出手,这毕竟是个费力气的活,纵她是个外行人也晓得不可延误,擡手深揖伏下身子久久未起。

诏丘即时收手,念完下半段的口诀,齐榭也收了护法的手,再擡眼时法阵正一寸一寸向内收缩,就要到易明珠脚边时,她俯首更低:“明珠深谢。”

因缘之事各有去处,轻重不同,但若有生死大事,便是轮回也抹不平。

宣殊门讲究顺其自然,心境平和无波澜,易明珠是其中翘楚,又因宗门与佛家有缘,更加看清生死和前后世,她也曾以为自己大道无边,坦荡磊落。

却因为这一场意外,被困在了一场噩梦里难以挣脱。

现在也算结束了。

法阵勾着三个人的魂魄散得干干净净,易明珠的尸身枯败得很彻底,在一瞬间就只剩一捧灰,棺木倒是没有损毁,其中女子依易明珠所言被新的术法护着尸身,从头到尾没有见过天光。

齐榭问:“师尊,尸身该当如何?”

诏丘道:“就葬在这里吧。”

生死同路,才能生死同归,前尘起于此也终于此,轮回术助人轮回,需得先收走她在世间的脚印,但对于这种不曾造有罪孽的前人,搜寻她的魂魄遗迹消除前尘就如同揭下一张纸一样简单。既然魂魄是干干净净入的轮回,想必这一具承载旧事的肉身能睡得安稳。

诏丘从芥子袋里找到一个小布囊,细心装好地上易明珠的骨灰又默念一声叨扰,发力让木棺得以重眠地底。

一阵响动后,尘埃落定。

农夫的肉身本就是易明珠法力维持,如今后者消散,他自然也跟着化成灰了,诏丘拎着两包被玉玦系带绑得死紧的骨灰袋子:“我记得有人和我说过希望易明珠落叶归根,我们送她去嘉州城。”

“至于这位……”他指了指手中一袋骨灰,“下山后送到他亲眷手里,就不归我们管了。”

山上没有旁的东西与他们相干,诏丘揣好了两个骨灰袋,大发善心的把那农夫爬出来的土坑填平,把一堆失了半魂的羊赶下山去任它们横冲直撞地寻找主家,确保某处的小姑娘不会被叨扰,才带着齐榭下山。

他在前面带路,齐榭就在两三步外不远不近的跟着,此行不算波折结局也算圆满,诏丘心下惬意,脚步也就悠哉,视线在山上环绕,却愣是没见着一个招人喜欢的什么野花,好不容易见着一根还算茂盛的野草,诏丘那点玩性上来,当即弯腰要去拔。

他顿步得突然,料想齐榭离他几步远,刹脚也来得及,却不料弯腰到一半,硕大一团物什撞上来,他一个趔趄,被一只手捞住,才没落得个狗啃泥的下场。

要说生气也算不上,诏丘单手撑腰,回望始作俑者。

齐榭满脸通红羞愧难当,连连后退,努力将脸埋在相叠的手后:“师尊恕罪!”

他强作镇定的模样莫名取悦了诏丘,后者佯装气愤踏步上前一步,齐榭有些慌了,再退一步,就差哆嗦:“请师尊责罚!”

诏丘就没再往前。

他心道这孩子也忒胆小,被吓成这样。

悻悻转身继续走,又想到他与易明珠缠斗时丝毫不见惧色,看着要多靠谱有多靠谱,可见胆小是个谬论。倒是他这个当师尊的十五年不见这徒弟,两人生分了才是正理,不由得惆怅起来。

小时候的齐榭可是很黏人的,如今这样一副“你别过来否则我就上吊”的模样,多是师徒二人分别太久闹的。

看来避世这件事也不尽是好处,高低养了几年的小崽子长大了不认人,真是让他这个老人家心酸。

诏丘乱七八糟的想了很多,心思不在行路上,猝不及防被一颗石子绊住脚,又是一道趔趄,然后身后又撞过来一道肉墙,诏丘“哎嘿”一声,自己先稳住脚,然后伸手抓住齐榭。

齐榭不过被他抓一下,像是手腕被烫伤了似的,急急缩回袖子里,耳廓比朱砂子都红。

诏丘这次是实打实的疑惑,要晓得他不看路是心中有事,齐榭跟着凑热闹又算什么?

被他的目光盯上一小会儿齐榭就招架不住,当即垂首,恭敬得不得了:“师尊,你的手……”

诏丘这才想起来,自己两手负伤,却只有左手被胡乱裹了一层,用的还是齐榭的帕子,想来是觉得满手泥泞血污遍布,手帕被糟蹋得心疼。

他才不是个矫情矫揉的性子,利落扯下手帕颇为潇洒的递给齐榭,看齐榭一脸惊诧登时福至心灵收回手:“回去洗干净还给你。”

齐榭连连摇头,从芥子袋里掏出一卷白布作势要往他手上缠。

原是养过的小崽关心他这个糟老头子。

诏丘被感动得一塌糊涂,伸出手任他给自己包扎伤口,然后听后者悄悄舒气,心下欣慰正要无比舒畅地继续赶路,又想到不知齐榭受伤没有,不妨关心一二,一回头却愣在原地。

齐榭这次倒没扑过来了,眉头微锁双拳紧握,直勾勾盯着地上一块颇为眼熟的石子,脚尖擡起,作势,然后猛的一踢,石子飞出去几丈远,咕噜噜滚到不见。

他试探开口:“阿榭?”

后者立刻站得笔直:“师尊?”

诏丘知道他定是也被绊住了,自觉善解人意的替他打圆场:“我只是想说山脚就在不远处。”他假咳掩饰,压低声音,“莫要告诉你晏清师妹我受伤的事。”

要是被她眼泪汪汪瞧上半个时辰,再自责半个时辰,把她骗在山下这么些时间就是白费功夫,左右叫他良心难安。

他想着这一茬,不免自得:“叫她们两个姑娘去小镇另一侧蹲守,她们便不会晓得我们悄悄上山。”旋即他警戒起来,“这只是缓兵之计,莫让她们知道是我刻意为之,否则之后要想困住她们可不容易。”

齐榭嘴角勾起,应和“嗯”一声,“师尊是担心师妹和十七才有此计,她们不会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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