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人啊,当时捧着小家伙的臭脚吸得如痴如醉,这会儿还不忘拿这事儿打趣小家伙,非得把人招惹哭才好!
不过小家伙气性来得快消得也快,等宋清和店小二擡着猪脚火锅回来的时候,小家伙又兴冲冲叫爹了,半点不见刚才的生气委屈样儿,好像刚才是装的似的。
吃完饭,一家人便往敬松斋去了。敬松斋是夫夫俩在崽崽出生后一年建的书肆,如今是泞阳县最大的书肆了。
沈之洲行动不便的时候,一直在家里编书著书,后来有崽崽了也保留着这个习惯。
连着著书一年多将近两年,沈之洲先是写成一部《言书》,将四书说了个通透;后反反复复咀嚼琢磨宋清从江南带来的书册,编了第一部《经义合集》,其间收录了古今各位大家对五经的见解注释,每部经后都用精炼的文字收束全篇。
《言书》仅用时一月就收篇,皆因为他对四书内容烂熟于心。本来想接着写一部《论经》,后来仔细想想,中途改了个道,编起了经注合集。
泞阳县教育资源落后,虽然经史子集齐全,要想接触到名家大拿批注的版本却无异于痴人说梦,而科举的重点往往涵盖各家之言。这些偏远地区就陷入了尴尬境地,有时考生连考卷上的题目都看不懂。
于是沈之洲就将他的《论经》往后放放,率先编写《经义合集》。
书编好了,可他连秀才功名都没有,县镇的书肆规模又小,没哪家愿意印刷他的书。
还好夫夫俩家底也丰厚起来了,既然书肆不愿意印刷,那他们就自己开一家书肆,想印刷多少就印刷多少,敬松斋就这么问世了。
敬松斋收录的书册都是从江南带来的,起初堪堪只能填满两三个书架,后来列了书目,请范理和商队走商的时候从各地搜罗,陆陆续续搜罗到现在,市面上流通的书籍都差不多齐了,只有些孤本珍本实在没有渠道获得。
因着印刷成本太高,找人抄书又太耗时,敬松斋的书干脆就不进行售卖。凡是想看书的人,不管年岁几何,身份高低,只要凭着官府登记户籍时用以证明身份的牙牌,来书肆登记信息后就能领一块书牌。
之后来敬松斋看书的时候,凭书牌登记借书,但不能带离书肆,只能在书肆上下两层楼的读书区看书。书肆晨间卯时初开门,一直到晚间酉时末才关门,冬日天黑得早,书肆还以半价给学子们提供烛火,也有专人巡逻着,防止有人看得打瞌睡了把烛火碰倒了。
这样虽然麻烦了点,可看书是不要钱的,要是自备纸笔想抄了书回去看,书肆也不禁止。而且到了冬日的时候,书肆还会给看书的人备上免费的热水驱寒,有时候甚至还有食肆送来的大骨汤喝。
于是来书肆看书的拮据学子慢慢也就多了,有的学子不好意思白看,每日离开之前还会自发给书肆整理书架。
沈之洲编写的《言书》和《经义合集》,俨然成了学子中的香饽饽,每每天不亮,书肆还没开门,外面已经有学子等着了,都想先一步借到这两本书。
有不拘小节一点的,没借到书就去问管事的被哪位借走了,然后找到人便站在后面看,看着看着不知不觉就挤到一起,所以一张桌上里一层外一层十来个人看一本书的事情,在敬松斋一点也不稀奇。
冬日就一桌人合资买根蜡烛,放在书桌正中间,条件艰苦了点,但都聚精会神看得入迷。于是第二日早上起来的时候,就会发现脑门都被熏黑了,在内圈离火光近的,甚至连头发都被烤焦了。
每次来书肆,看到捧着书旁若无人的学子,有的不过总角,有的已经不惑,无不如饥似渴,宋清夫夫二人便觉得这书肆开得好,虽然还在源源不断往里面赔钱,可它已经取得了无与伦比的成就。
今日沈之洲过来,是因为今日考试的时候忽然想起一本传颂不广的古籍,里面有一处地方他记不太清楚了,便想先来查一查。虽然与考试内容无关,但不查清楚的话,他心里总不得劲。
虽然这几日是县试,书肆里人还是很多,而且一如既往地安静。叽叽喳喳的崽崽到了也不说话了,安安静静地任宋清抱着,但只要旁人一对上她的目光,她就马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宋清带着两小只在管事那里查看这几日的借阅情况,沈之洲独自去二楼找书。
等找到书再巩固一遍记忆,沈之洲便把书放回去准备离开了,没成想一转头就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两个小哥儿和一个小姑娘正挤在一个位置上,全神贯注地看书。挤在两边的小哥儿和小姑娘不是小水和丫丫又是谁?就是中间那个小哥儿没见过,是个生面孔。
因着县试,西花厅的学生们好好放了几天假,看样子两小只是来得晚了,没抢到位置,和人家早早就来了的小哥儿挤在一处呢。
沈之洲走过去,拍拍于惜流的肩膀,于惜流疑惑地擡头,看见是沈之洲,眼睛都瞪圆了,压着声音问道:“夫子,你考完啦?”
林落落听见声音,也擡头问了声好。这么大的动静,中间坐着的小哥儿自然没错过,茫茫然擡起头。
沈之洲大致瞧了一眼三人在看的书,可以肯定是人家小哥儿带着他们俩看的了——上面好些字两人都还没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