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孙淑一去矩州之前,几人预想过这一趟九成九能够凯旋,没想到竟然得了这么个结果。
“可是阮知州还有别的顾虑?”宋清这半年多来都没出过宁阳县,加上现在消息闭塞,他属实不清楚官场之事。
“非也。”孙淑一却摇了摇头。
“啪!”沈之洲一拊掌,一副醍醐灌顶模样,“我记得前几年好像有传言,说阮知州和播州知州有龃龉,问题可是出在那边?”
“正是!”
原来阮知州与播州知州系属同乡,早年在同一个夫子门下进学,又正好同岁,便免不了被人放在一处比较。
后来更是中了同科进士,名次也相差不大,就连外放做官也是前后脚、南北毗邻的二州知州,没能引为知己,倒是成就了一段孽缘。
双方不相上下,在地方上僵持了将近十年,突然有一人想打破局面调任京官,另外一人自然不答应。
左右两州离京城几千里路,子虚乌有的什么水泥路,就是写折子告到皇上那儿,皇上也懒得管你地方上怎么扯皮,说不定还要怪罪你劳民伤财。
阮知州姓阮,可他也不是个软柿子,在这穷山恶水的地方呆了这么多年,早就想挪窝了,好不容易抓住个机会,哪里能任由它就此夭折?
于是孙淑一和她带去的熟工都被扣下了,足足在矩州修了半个多月的路。
熟工们倒是还好,有工钱拿有饭吃还有地方住,真正被压迫的只有她孙淑一,上山下水、蹚水泥过石沙,一个铜板都没到手。
要是换了别的县令,指定就认了栽、铩羽而归了,她孙淑一不一样。
每日从工地上回来,不说洗个澡换个衣服,她连脸也不洗,灰头土脸就往阮知州家去。
那可是她世叔,离家千里的侄女借住世叔家没问题吧?
自然没问题,有问题的是她非要“陪”世叔一家吃饭。
她也不净手,一家人吃个饭没那么麻烦,这个菜那个菜里落点灰也是无伤大雅的,在外做官可不得接地气?
见同桌人举着筷子无处下手,孙淑一深感惭愧,只好热情招呼众人随便吃菜。不知道吃什么?她很体贴,主动为众人布菜,连阮知州四五岁的嫡长孙都照顾到了。至于公筷,一家人不兴讲究这个!
一连几天下来,就是阮知州受得了,府里家眷也受不了了。可又不能开口赶人,免费劳动力倒是其次,重要的是得先把各项技术教下去。
没办法,阮知州只能派人快马加鞭给东边的巫州知州送了公文,把这个搞政绩的好法子分出去。
但天下没有白得的午餐,接连两州之间的路程得巫州衙门负责。
又耽搁五六天,见到巫州回函了,孙淑一才把熟工留在矩州,然后打道回府。
当然,孙淑一也不是真不要面子的,有机会该维护的还是得维护一下。
当着四人的面,她自然而然隐去了事件的全貌,只说自己口若悬河据理力争、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说服阮知州为宁阳县又开了这么一条商路。
但矩州到巫州的路程,是到播州的三倍。期间还要绕过几个州府,才能往京城去。
不过几人这一趟商本就没指望走水泥路,只是为了之后通商方便罢了。
第一趟商走现有的官道去京城,从播州过去是最方便的,现在知道两州知州间的龃龉,恐怕播州是不好过去了,搞不好这一趟就白走了。
可若是走巫州,得多花费一个月时间,来回就是两个月。路越长,出意外的可能性越大。
“我记得巫州有水路?”宋清忽然道。因为要走商,他闲时也研究过舆图,这时才想起来这回事。
“我听说是有的,不过好像也不能通往京城。”范理虽是长在京城,对各州府的水路陆路却也了熟于心。
宋清点点头,斟酌道:“不如去巫州走水路,直接去到吴地一带。我方才算了算,从播州去京城和走巫州水路去吴地,差不多都要两个月。
“既然播州那条路行不通,试试去江东吴地?”
略一思索,范理也想通了其中关窍,“我看行!到江东之前还能经过江南,若是在江南把货物全部出手,还能少走半个多月路程!”
因为范理是京里来的,几人都下意识想着走商就往京里去,没考虑同样富庶的江南、江东一带。
现在想想,范理他爹本来就没指望这一趟赚钱,去了京里可真不知道如何接手了。
反正不管是京里还是江东,几乎都没有现成的买家,不若往江东去,东西好也不怕砸在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