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言独自撑着一柄黑伞站在最前面,伞沿压得很低遮住了他的表情,唯有捏紧伞柄微微颤抖的泛白指尖泄露了他的心情。
目光所及之处,只有宋蕙毓的黑白照片和白色的菊花,身后是其他人的窃窃私语。
母亲死后,宋家便只剩下宋知言一个人了。他还没满十七岁,还需要监护人,也不能接手宋氏集团,所有人都盯紧宋氏这块肥肉。
“知言,你现在住哪啊?要不要上姑妈那里住着?”
这人是他父亲的姐姐,但他的父母十几年前就离婚了,宋知言也从未见过这个人。
没等他说话,另一个人连忙上前一步,生怕再被抢先:“知言,来伯父这里住吧,伯父家里有个和你年纪差不多的哥哥,你俩一块也能……”
“诶,再如何也该去我那里吧?我和他好歹还有血缘关系。”
无一例外,都是宋知言没见过的人,这场葬礼也根本没有邀请他们。这些人来这里,无非就是想要趁虚而入试试能不能捡漏宋知言的监护权。
抚养宋知言能得到宋蕙毓留下的巨额抚养费,说不定还能分到遗产。
“知言,来姑妈这……”
“砰——”
没等那人说完,宋知言猛地把手中黑伞砸在地面上,伞面上残留的雨水溅起。
周围的人都震惊呆愣住了,显然没想到宋知言会当众发脾气。
雨势加大,雨水淋在宋知言身上,他没有说话,只是转身离开。在雨中站立太久,他的双腿都变得麻木僵硬,但他无暇顾及。
身后的助理捡起黑伞,擡眼看着宋知言脆弱消瘦的背影,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没喊出声,只能看着他快步上楼,消失在楼梯口。
宋知言身上沾了不少湿气,他终于承受不住背靠着门滑坐在地面上。
门外一阵声响,随后传来陈律师严肃的声音:“有关于他的抚养权,宋小姐已经在遗嘱中交代清楚,我们会按照她的要求处理。”
还有人追问,门外喧闹不断。
“凭什么?他爸是我表哥,我家和他也有血缘关系的,宋蕙毓为什么把他的抚养权给了一个外人?”
“无可奉告。”陈律师拒绝回答,转而看见廊道尽头走来的周淮之,连忙喊道,“周总,您来了。”
那些人立刻又缠上周淮之,话语之间无非就是表示周家跟宋知言没有半点关系,监护权也轮不到他的头上。
还有人说周淮之年轻,还在打理周氏的分公司华榕,不能照顾好宋知言。随后又说自己家里的情况,表示自己更合适。
宋知言躲在门后听见外面的话,只觉得恶心。他捂住嘴巴忍住呕吐的欲望,一时间泪流满面,他料到过这种情况。
外面的人根本不是为了他好,只想要钱。
“抱歉,宋小姐把他托付给我,我必须守约。”周淮之的语气很冷淡,简短一句话否决全盘后,又说道,“另外,我记得葬礼并没有邀请你们,请尽快离开。”
陈律师连忙说道:“若是各位再纠缠,我就要叫安保了。”
说完这句话,他又觉得心寒。
宋蕙毓方才下葬,尸骨未寒,这些亲戚就跑来争夺其继承人的抚养权,随便谁都可以一眼看穿他们的算盘。
几分钟后,外面的声音才终于消散。
陈律师松了一口气,擡手去给周淮之开门。拧开门把手,门却无法推开。他有些纳闷,第三次想要用力的时候被周淮之拦住。
目光下垂,只见隙开的门缝里露出一点黑色的衣摆,有人坐在门后。
想到方才站在雨中的宋知言,陈律师面色一惊,下意识地去看自己的老板。
周淮之面色平静,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他在门外蹲下身子,轻声跟门后的宋知言说道:“小言,回家好好休息,三天后哥哥来接你。”
宋家只剩下宋知言一个人,他伤心过度,这几天的事情都是周淮之在帮他处理。之后几天还有些闲杂琐事等着他收尾。
宋知言并没有说话。
身后的门慢慢合上,周淮之和陈律师换了个地方说话。
“那些人都是宋小姐前夫那边的亲戚,两位十几年前就离婚了,因为男方婚内出轨。”陈律师说这些,同时又觉得宋知言可怜。
他也是宋蕙毓的律师,之前见过宋知言,男孩显然是被护在羽翼下长大的。
皮肤白嫩,双眼澄澈,跟在宋蕙毓的身边,会像个小孩子一样跟妈妈撒娇。但如今再看他孤身一人,饶是见惯了生死离别,陈律师也怜悯他。
想到方才周淮之跟宋知言说的话,陈律师稍微提醒:“他被保护得太好,如今失去母亲,心情肯定很低落。”
“我知道,”周淮之先前跟宋蕙毓见过面,他对宋知言的情况略有了解,“宋小姐跟我说过,他是个情绪敏感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