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叛仪式（二）
埃林显然不打算让他选。
“雷恩，你知不知道超位魔法师能活几年？”
不远处，佩莱尔短暂地虚了虚眼。他原本紧盯着雷恩、防止意外出现，此时却悄悄瞥了一眼自己的学生。和雷恩一样，佩莱尔也察觉到了什么。
“历史上活得最久的超位魔法师就在你我面前。杰克·奥卡斯·佩莱尔，据记载在第一季760年开始学习魔法，到现在已经两千一百多年。”埃林说道，“你知道活得最久的超位骑士又是谁？”
“第二季133年，费伦诺的首席圣骑士‘圣火白剑’冈德埃拉尔·奎宁在家乡去世，享年470岁。”
“以我的天赋必定会成为超位魔法师的；即便是高位魔法师，在各种法术仪式的作用下也能活到近千年。这多出的数百数千年，你不会在我的生命中存在。”
雷恩紧紧盯着埃林，心中感到阵阵刺痛。他知道埃林是有意激怒他，埃林也没有掩饰自己的意图，但即便如此，这些冰冷的事实还是让雷恩浑身的肌肉都逐渐紧绷起来——因为真相本来就是残酷的。
他深吸一口气，上下牙缓缓咬紧，怒火从眼中逐渐燃起。他不能安慰自己或是去替埃林辩解，反而要尽可能让自己相信埃林真的充满恶意。只有这样才能尽可能达到背叛仪式所需的状态，令神罚降临。
“你死了之后我会为你哀悼几十年，或许几百年。但是最后一切都会被时间冲淡，我会爱上新的人，你会在你的坟墓里腐烂。现在的一切到那时对我来说都会变成过往云烟，你也和垃圾一样一文不值。”埃林盯着面色逐渐阴沉的雷恩，目光冰冷、不依不饶地说道，“我会在你被蛆虫啃噬时和一个你根本不认识的人欢爱，会在你的名字烟消云散时躺在阳光下闲聊。除非你杀掉我，除非你现在杀掉我。只有这样，你才能拥有我。”
这话连巴勒莫都有些听不下去，吸了口气、擡擡眉毛，强令自己不去阻止。
“只要你不这么做，我总有一天会远远飞走，再也不回头看一眼。”埃林的声音越来越大，“你永远得不到我，就像你永远做不到复辟家族，永远不敢面对自己内心的黑暗、嫉妒与胆怯，永远只是籍籍无名的虫蚁，永远爬不上你想登顶的高山——”
“乒——”
埃林停了下来。
雷恩不知道什么时候闭上了双眼。清脆的声响中，他身旁的空气中忽然裂开了一道缝隙，就像是一件精致的瓷器上忽然出现了一点瑕疵。裂隙不断扩大，随后忽然破碎，留下了一道狰狞的黑色伤痕。在这道伤痕之中只有纯粹的黑色，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而那些被剥落下来的碎片，此时开始无声地在雷恩身旁盘旋起来。
佩莱尔是第一个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的人，因为这一幕他太熟悉不过了。很多魔法力量尚未稳定的中位魔法师晋升超位、试图构建标志性魔法“传送”时无法形成稳定的空间通道，甬道自然破碎坍塌时候就会出现像这样如同玻璃碎裂般的痕迹。他想起此前从斐拉·戴克诺斯那里得到的情报——
“有关雷恩·沃克，特拉尔给我的消息。他的超位骑士领域似乎与物质操纵有关，他可以令任何事物转变为利刃并操纵它们，效果类似于变化系法术中的‘剑刃旋风’。但有一件事很奇怪，在特拉尔和雷恩的战斗当中原本已经用凝结术将他压制住，却在后来突然失效了。似乎是雷恩在尝试……将‘魔法’也转变成利刃。”
和巴勒莫·沃克一样是概念性的超位领域？佩莱尔心中一凛，明白事情恐怕即将超出控制。
巴勒莫的“红剑”领域能够将其中的一切事物在静滞与运动中转换。阿林努斯曾经预言过，随着巴勒莫对自身了解的不断加深，这一领域最终将拥有使包括魔法与神术在内的万物都阻隔、扭转在外的能力，在领域覆盖的范围内他就宛如神祇。如果说这样的领域能力可以被概括为一面不会被击破的盾牌，那雷恩此时展现出的特质就仿佛一柄能够贯穿一切的长剑。
或许是受到精灵储藏库事件中佩莱尔试图摧毁传送通道制造永久空间裂缝的启发，又或许是他在埃林的压力下彻底摆脱了束缚，雷恩开始尝试着将领域的力量应用在周围的时空上了。他将空间本身转化成了利刃——从来没听说过有什么方法能够防御时空层面的影响的，连空间法术也只能稍作阻碍。
此时那些瑰丽如同水晶的空间裂片就那样像彩蝶般在雷恩身周上下翻飞。它们并不是真正的水晶，光线也并非在其中折射，而是在从某个方向射入，又从另一个方向射出，形成一种类似于折射的效果。
“注意，巴勒莫，那些是时空的碎片，不是任何刀剑能够抵挡的！”佩莱尔不再保持沉默，而是飞快地朝着巴勒莫喊道。
下一刻，雷恩猛地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睛原本黑而深邃，像是遥远的夜空，或是夜空下幽暗的湖水……但现在截然不同。猩红的血丝布满了眼睑，仿佛能滴出血；漆黑的瞳孔缩成一点、微微颤抖，像是一团墨色的烈焰。
那些裂片疾射了出去，不是朝着巴勒莫·沃克，而是杰克·奥卡斯·佩莱尔。
这一幕映入了埃林的眼中。他急促地吸了一口气，明白雷恩终于对自己真正动了杀心。因为雷恩很清楚，如果要杀掉自己，必须要突破的人不是巴勒莫·沃克，而是佩莱尔。这位精通传送魔法的法师随时都能打开传送，将自己送离此地、转移到安全的地方，所以只有先杀掉他才有机会杀死埃林。
那道金色的徽记即便有着超位领域的压制也散发出了金灿灿的光芒，像是刚刚由烙铁在雷恩眉心烫出。雷恩的身影飞快地朝着佩莱尔飞奔而去，手中的长剑上重叠嵌入了水晶般的碎片，可以想象它此时的切割能力已经超越了世间一切刀剑的极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