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在墓园的尽头,他又看到了那个身影——撑着白色和伞的少女,向刻着自己名字的墓碑献上了一束纯白的花。
像是感觉到了他炽热的目光,少女朝着墓碑微微欠身后,转过来冲着呆呆站在原地的徐雨歇,给了他一个大大的微笑。看着少女和她自己的墓碑,徐雨歇只觉得毛骨悚然,可理智还是迫使他去弄清这件事的真相,说服着自己去接受这诡异的现实。
“你,是叫与谢野咲良吧?这些墓碑……”
“嗯,是的,没错哦,埋着的是我,站着的也是我呀。”
“这是什么新型笑话吗?我怎么听不太懂……”
“听不懂也没关系,因为——”
少女的话被硬生生地切断,只见一把白伞从她脚底下的泥土中钻出,刺进了她的身子,白伞在她的体内撑开,锋利的伞沿将少女拦腰截断。她的上半身从伞面滑落,啪嗒一声掉在泥土上,鲜血顺着地面的缝隙流了下去,染开一片逐渐扩大的暗红。
而她原本撑着的那把伞,此时却像是从地下伸出的白伞的重影,沿着迷幻的轨迹回到了本体之中——徐雨歇明明看到了两把伞,此刻却只剩下了地上正在吸收血液的那一把。
伞柄处的泥土开始向上鼓动,貌似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了,徐雨歇这才回过神来,掏出手枪装上子弹,瞄准了伞柄下的土包。他屏息凝神地盯着地面,土堆的颤动幅度越来越大,终于,一只洁白的手臂从土中钻出。
那只手放下了白伞,从土堆的另一边又伸出一只手,两只手撑着土地一同发力,一个和刚刚死去的少女一模一样的女孩从土坑里跳了出来。她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拿起地上的白伞,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呼——,因为我也不太懂。”
这句话明显是接着之前的回答的,她的思维并没有中断,就像她说的那样,站着的是她,埋着的也是她。想到这里,徐雨歇连忙看向方才被腰斩的少女,可是那里没有任何痕迹,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这个裂缝有点难搞啊,是不是有谁在捣乱呢……”少女若有所思地注视着地上的土坑喃喃自语,然后转头看向徐雨歇,笑盈盈地问道,“我确实就是与谢野咲良,看你的样子是在找我对吧?有什么事情呢?”
那边疑窦丛生,这边风雨欲来。
仅凭反对者的一己之力,根本无法动摇迷思会的计划,虽然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但这还是给了他们不小的打击。尤其是对解睦而言,他此时的心情十分低迷——大家为了争取这宝贵的时间已经牺牲了太多,可牺牲是否会有回报还是个未知数,况且歌利卡也依旧没有醒来,这让他心神不宁,可是眼下,已到了最后的时刻。
狂风怒号,黑云压城,距离凌晨零点还有三分钟,丁尧带领着仅存的能够战斗的人们,在夜空的巨眼下严阵以待。老人扛着锄头迎风站立,几撮稀疏的头发在风中摇曳,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天空,像一尊岿然不动的铜像。
突然,呼啸的风慢慢停了下来,巨眼封印的旁边裂开了一道口子,没有前奏或是预备,裂口倏忽变成了一个大洞,就在这时,那位老人拿着锄头向洞口飞跃而去,消失在了漆黑的洞里。
以人类的肉身前往世界之外,就是一趟十死无生的旅程,但只有突破世界的屏障,才能跟世界外的祂们进行最彻底的交流。
难以言喻的疼痛不断袭来,宛如甲缝插针、外睾破裂、孕妇分娩……这种疼痛已经超乎了人脑的想象,是一种会直接突破生理限制,让神经崩溃的痛。但他不能倒在半路上,丁尧拿出一根事先准备好的长针,毫不犹豫地把它插进了脑袋里,破坏掉了感知疼痛的神经,继续向世界之外奔去。
存在的概念开始逐渐变得模糊,随着老人的前进,一切可被知晓的物质统统离他远去,时间与位置失去了它们的意义,这里是最接近那些诡物的地方,屏障之外那不可被窥视的,无法形容之地。
人类的精神是很难接受这种体验的——自身的意义不再重要,“我”不存在却无处不在,虚空之中永远飘荡着被人脑强行归属于歌谣的颂声,伟大又古老的造物在世界之外徘徊,或是讥笑,或是跳着不休的舞蹈。
就在丁尧再也坚持不住的时候,深空星海之主终于出现,生有蝠翼的追随者们在祂附近欢呼,戏弄着这个渺小人类的灵魂。